闵素容知她担心儿子的安危,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她去吧。
心里十分清楚,舒琴这大半辈子的修行,恐怕是废了。
如此道心,已然碎裂。
此事怪不得别人,身为掌教,亦无可奈何。
舒琴哪里想那么多,心里全是自己儿子舒风亭的安危,转身出门后,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已经穿出院门,越过一道九曲桥,展开身形,翻山越岭,一路往山下飞驰。
这便是为什么,所有修行高人,都选择深山孤岛,无人打扰的地方,避开世俗的纷扰,一心求道。
正如此时的林丰,夜深人静,别人都寻地熟睡过去,而他却在一个角落里,咬牙苦忍。
断剑与林丰心意相通,自从吸收了无理心门三个内门弟子的气血,断剑便无时无刻不处在躁动之中。
林丰表面上风轻云淡,可体内却如翻腾的海浪,潮汐来时,风起云涌,惊涛拍岸。
潮汐退去,平静如月下轻舟,只是在如镜的水面上,稍稍泛起涟漪。
对于这种状况,林丰还没有找到好办法克制,只是一味地通过快速循环真气,一波一波往复压制。
有时稍微疏忽,就让他一阵胸闷,忍不住喷出血来。
这些日子以来,林丰很想将断剑弃之,这是把双刃剑,虽然能出乎意料,克敌制胜,却也能让自己陷入深渊一般,渐渐沉迷,不能自拔。
终于,林丰压制住一波躁动,体内恢复平静。
他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随手将断剑取出,横在膝头,借着清白的月色,仔细打量着。
断剑的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可当林丰的手指抚摸上去时,却能感受到浩如渊海的无尽空间。
其意识不受控制地探入,只闻茫茫迷雾中,有如大海潮汐般呼啸奔涌,却啥也看不见,只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自己往里面牵引。
双方不断地拉扯,空间虽然让人产生恐惧,却又让意识在游荡中,获得一种舒适圆润,想任其沉沦,放弃所有...
林丰用尽全力,才将意识退出来,全身已被汗水打湿,手脚哆嗦着,将断剑移开。
知道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的渺小,也越加对断剑有种高山仰止的膜拜。
林丰取了块绢帕,擦拭着头脸上的汗水,平息一下急剧跳动的心脏。
他举了手在眼前,发觉不但拿着绢帕的手在发抖,连手臂也在抖动,仿佛是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一般。
林丰想站起来,两腿发软,无法完成简单的弯腰起身站立动作。
只是瞬间的探索,身体如被掏空了一样。
摇摇头,跌坐在破草席上,身体斜依断墙一角,呆呆地听着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
大脑里忽然想起师父甄琢道长说过,手中的断剑,是大凶大邪之物,一旦被其迷失心态,就此沉沦,耗尽精气神而亡。
若能压制此物,必将成就一番惊天伟业。
不知几千几万年来,此物被谁所毁,就算只剩了一段残体,可也不是人间凡物,被世人轻易所持。
自己可是被断剑救过命,若是没有断剑,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样算是自己压制了断剑呢,还是被断剑所收服?
自己肯定压制不住断剑,可也还存在独立的意识,算是谁也不服谁?
就这样,林丰的大脑中胡乱地想着,渐渐沉沉睡去。
夜色褪去,阳光慢慢爬上林丰睡意沉沉的脸。
睁开眼睛,林丰觉得体内空空荡荡的,好像自己是一具空壳,五脏六腑都没了一样。
他试着运行真气,按照以往的经脉路线,意识引导,迅速在体内游走。
真气依然存在,却发现原来真气在经脉中游走时,是一种圆润,舒适的膨胀感。
而现在,就像一条小船,通过宽阔的江面,除了波涛涌动,皆无所依。
当然,真气的运行速度,确实比之前快了不知几倍。
林丰脸上露出疑惑,这是进步了吗?
经脉被拓宽了这么多?
以前充足的真气量,今日看上去,就如自己的镇西号战船,与一条小渔船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正当林丰入迷般研究着自己的身体时,燕小丁揉着眼睛走过来。
“舒师傅,起来熬点粥喝吧,昨晚的粥太好喝了,我肚子又叫起来。”
无奈,林丰瞬间回到现实,抻了个懒腰。
“还有米吗?”
“自然还有不少。”
“有米就有粥,且等我煮就是。”
说着话,林丰腰身用力,想起身去洗锅,生火做饭。
谁知他没防备,身体一头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本来断壁残垣间,砖石已经不稳,被他一撞,稀里哗啦一阵响动。
林丰连人带砖石灰土,一起砸在地上。
燕小丁呆呆地瞪着堆在乱石中的林丰,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丰更是尴尬,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手脚,连身体也控住不住了?
没急着起身,伸出手,举到眼前看了看。
然后慢慢试探着往起爬,同时扭动腰肢和肩膀,试探着哪里被伤到了。
没有疼痛感,浑身很是轻盈,好像充满了力量,感觉腿脚用力,就能跳到天上去一般。
林丰将此时的异常,与昨晚的遭遇联系起来。
是遭遇还是机遇,现在可说不清楚了。
“咯咯咯...”
林丰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一旁燕小丁银铃般的笑声,伸了手指着自己,抑制不住花枝乱颤。
“舒,舒师傅...咯咯咯...你,你是睡迷糊了么...”
林丰尴尬地笑笑,慢慢爬起来,四处扫视着乱砖满地的残破屋子。
“咱得换个地方了,这里没法待。”
他看了看灶上的铁锅,幸亏没有被波及到,不然,粥都没法煮了。
铁锅可是稀罕东西,燕氏七雄的队伍,一直东躲西藏,整天在马背上奔跑,很少有人愿意带着铁锅这个碍事的玩意儿。
燕小丁终于止住了笑声,摸出一块绢帛,擦拭着眼睛里笑出的泪水。
“舒师傅,你刚才怎么了?”
“呃,好像是做了噩梦,吓醒了。”
“呵呵呵...你撞墙的速度好快哦,我都没看清楚,你就撞过去了,该不是我吓到你了吧?”
林丰苦笑摇头:“你没那么可怕。”
燕小丁沉下脸来。
“没那么可怕,就是说,我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