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尾。
木梯的吱呀声渐渐消失,王冬的脚步声彻底沉寂。
莫桑林提起咖啡壶,褐色液体在杜辉杯中打着旋,映出他镜片后略显疲惫的眼神。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下后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杜哥,你说那位……会见他吗?”
杜辉端起咖啡,热气氤氲,他轻抿一口,喉结滚动间,眼神愈发幽深。
“会。那位对冬子的器重,你我都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时机。”杜辉放下杯子,瓷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永生会三大头目齐聚京城,局势复杂。更何况……”
他手指在桌面敲出危险的节奏,“内鬼尚未肃清。”
莫桑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王冬刚才坐过的位置,烟灰缸里还残留着半截未燃尽的香烟。
他皱起眉,喉咙发紧:“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老战神的……伤情?”
杜辉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电子屏幕上尚未关闭的地图,红点刺目如血。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组长的伤……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莫桑林手指一颤,咖啡溅出几滴,烫在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
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还不告诉冬哥?那是他父亲!如果连他都不能知道实情,还有谁能——”
“正因为是他父亲!”
杜辉猛地拍案而起,又颓然坐下。发白的指节按着太阳穴,
“这也是组长的命令。冬子现在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稍有分神,就是万劫不复。组长的伤……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莫桑林感到一阵窒息,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那个人……真的那么强?连老战神和你联手都……”
杜辉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他的配枪,但此刻空空如也。
“强?”他冷笑一声,“的确强,但还不配让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杜辉的脸半隐在阴影中,眼中浮现一抹阴翳。
“当时情况特殊,他们设了局。”他声音轻得像在忏悔,“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组长不会……不会伤到那种程度。”
莫桑林注意到杜辉说话时,左手不自觉握紧,指节发白,青筋在皮肤下隐隐跳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胸腔里积压的情绪无处宣泄。
杜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嗓音冷硬:
“不过,那人也讨不了好,挨了我一记‘影刃’,短时间内别想再兴风作浪。”
顿了顿,他忽然变得凝重:“麻烦的是……那人似乎对我们的行动模式了如指掌。”
“你是说……”
“这个内鬼。”杜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正如冬子所说,未必在夜影内部,可能……就在那几位之中。”
地下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两人同时抬头,目光扫向四周。
确认只是电路问题后,莫桑林低声问道:“你看到那人的脸了吗?真的和冬哥很像?”
杜辉摇头,眼神变得复杂:“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睛……”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回忆某个瞬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一句:“奇怪的是,他的招式里……有组长他们的影子。”
莫桑林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滑落,声音却掩不住震惊:
“这不可能!老爷子和组长他们,包括冬哥都师出同门!外人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扶了扶眼镜:“难道是——”
“别瞎猜。”杜辉冷冷打断,“组长亲口说过,他没有什么双胞胎,也没有流落在外的什么亲兄弟。”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杜辉站起身,走到电子屏幕前,手指划过江州的坐标。
“组长现在在江州秘密养伤,老爷子和王老都过去了。”他盯着屏幕,嗓音低沉,“他们师兄弟三人二十多年没见……这次碰面,恐怕不会太平静。”
莫桑林苦笑一声,摇头道:“老爷子知道老战神一直瞒着他活着,怕是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先揍他一顿。可是……”
杜辉扯了扯嘴角,却没扯出一个笑容。
夜影的三位传奇,时隔多年再度聚首,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关掉屏幕,转身望向木梯通道,仿佛穿透某个未知的战场。
与此同时。
京城天心国际医院,VIp病房。
一道身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灯火。
他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轻轻摩挲着烟身,像在等待什么。
身后,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恭敬站立,低声道:“大人,天心医院已暴露,您在这边养伤,会不会太冒险?”
那人轻笑一声,嗓音温润如玉,却透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无妨。”
白大褂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制止:“王川仁现在受伤,已无需担心。”
他微微偏头,窗外的霓虹映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眉眼如画,却带着妖异的冷感。
“不过,冬儿的厉害,他们可是领教过的。”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刀,“告诉他们三个,如果有变,不必留手,直接解决。”
话毕,他缓缓转身,整张脸终于暴露在灯光下——那是一张和王冬极为相似的脸。
甚至比王川仁还要像王冬……
夜色渐深。
黑色轿车划破西二环的寂静,向三环方向疾驰。
不多时,军总医院高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21:36。
王冬没有走正门,将车停在医院后街的阴影处。
车窗摇下,他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取出手机,快速发送一条信息:“付成刚的位置。”
不到十秒,回复传来:“5楼走廊,与两名安保在交谈。”
王冬嘴角微扬。
付成刚是接替马登辉来保护周朋,虽然目前并没有证据,但他现在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深吸一口烟,他眯眼锁定五楼最右侧窗口——那是周朋的病房。
烟蒂弹进排水沟的刹那,身影已翻过围墙。
避开巡逻保安时,他矫捷得仿佛夜行的黑豹,右腿的伤似乎并不存在。
指尖扣住窗台发力,整个人悬在五楼窗外。
透过玻璃,周朋半靠在床上,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而坐在床边的身影让王冬眉头一皱。
傅红艳?
她什么时候从安江过来的?
王冬轻轻敲了敲窗户,声音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见,又不至于惊动走廊上的人。
周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变为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示意傅红艳别出声,自己挣扎着下床,拖着输液架挪到窗前。
“冬哥!”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激动,“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冬翻身入内,落地时右腿的伤口传来一丝刺痛,但脸上没有丝毫表露。
他拍了拍周朋的肩膀:“恢复得不错。”
“死不了。”周朋咧嘴时扯动腹部绷带,却浑不在意地撞了下他拳头。
傅红艳站在床头柜旁,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
她今天穿了件深蓝色针织衫,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嘴唇蠕动几次,她才发出声音:“冬哥……”
王冬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
高薇的事,这女人应该还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