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明然死亡两小时前。
天色渐暗,路灯陆续亮起,明然坐在售票窗口前的长凳上,失神地盯着街对面一盏跳闪的路灯,满脑子都是:没人能帮她,怎么办?她不在看守所,那会在哪?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后念头一出,她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眼泪随之滑落,她忙掩面低泣。许久,她擦净泪痕,站起,沿街朝旧街走去,穿过人车匆匆的马路,从大榕树底下走过,失魂般地走进一家云吞店。
店内坐着几桌客,她点了份云吞面,扫了钱后,便走到角隅背对着楼梯口的一桌坐下,给张森尧发短信:我在三中等你。
张森尧:好。
云吞面端上桌时,她女儿发来微信问她在哪回了没,明然道了声谢,回她还在镇上,随后搁下手机,伸手拿筷子。
【希希】:图片
【希希】:帮我拿一下快递,妈咪。
明然吃了口面搁下筷子拿起手机点进图片,她扫了眼以d开头的取件码,看向代收点,不远,就在上岭近四巷那边,想着吃完就去拿,即回复好又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没。
【希希】:谢谢妈咪,我想吃学校门口的鸡蛋饼,还想喝珍珠奶茶,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吃榴莲嘿嘿。
明然看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逗她说奶茶不行,喝了晚上会睡不着。
上岭街这边一到晚上便没什么人气,也没路灯,只几家店铺透出的零星光亮,勉强能看清路面的坑、石子以及狗屎,屋内偶尔传出几声孩啼狗吠猫叫。
明然为了不中奖,照着手机手电筒靠边走的,身后的轰鸣声愈近时,一女人牵着狗从旁的巷子走出来,狗朝她身后狂吠了几声。
明然回头看去,就见一辆摩托车狂飙而来,她并不在意,转回头,继续朝驿站走去,不禁想现在的孩子真是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挎在肩上的包被伸来的手一把拽住时,她刚好想起开着摩托车远远跟在温莞宜身后的窦彦恒。
她反应极快,迅速扔下手机拽住已掉至腕上的挎包带,拽住的瞬间被拖倒在地,她忍痛大喊,“来人啊,抢包!”
女人惊叫一声,抱起狂吠的柴犬,撒腿就跑,头都不敢回。一二楼阳台探头往下看的大爷,高声喊道:“命要紧嘞!你快松手!”
抱着柴犬的女人停步回头看去,就见车后座的人从身上的小挎包里掏出把刀扎向明然的手腕,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她的耳膜,使她定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滴落的血和仍在挣扎不愿松手的明然被生生拖进黑暗如墨的巷子。
轰鸣声远去,微弱的呼救声自巷子传来,没人进去,都只在巷口照着手机手电筒往里探头瞅去一眼。
一穿着入时的女生推开堵在巷口的人,照着手机手电筒疾步进去,这时还能听到虚弱又绝望的呼救声。
脚步声停下没多久,里头的呼救声也消失了......
“是...是...”张森尧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就连掀起警戒线走进去确认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艰难蠕动着的嘴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相对完整点的话,“你...你说是...是...是明...明然?”
眼镜点头,高大的身形微晃,他忙伸手去扶。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将明然的尸体抬了出来,从他们眼前身侧经过时,眼镜说,“等等。”又转头看向张森尧,“张哥,你要不要看一下?”
微颤着的手伸向担架,却顿在白布的一角没动,许久,他手往下将垂在半空随风飘荡的一缕长发掖进白布里,而后挥了挥手。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眼镜伸手进兜里掏出从明然包里翻出的U盘递与张森尧,“我想她没松手,是为了这份证据。”
张森尧没多大的反应,只大脑空白了一瞬,在得知是她时,他就已猜到她是为了这个才没松的手。他伸出仍发颤的手接过,垂眸凝着,陷入深深的自责,“是我害了她,我要没交给她,或是告诉她有备份,丢了也没事,她也不会......”
眼镜轻声唤道:“张哥。”他想说那不是他的错,却是怎么也张不了口,遂闭口不言。
侦查人员走后,人群也散了,夜色已深,眼镜也走了,独留张森尧一人站在巷口,直面巷子深处的黑暗。
凌晨两点,睡梦中的张森尧是被好几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吵醒的,他没回出租屋,睡的一晚40的日租房,是温母。
他强忍着困意坐起,搓了把脸,接通电话,“喂,是张警官吗?”
他嗯一声,温母才又说,听口气有些犹豫,“张警官,我女儿也就是书柠,她说...说这一切都是她同学木伊萱跟韩云芩策划的,我...我那个有...有木伊萱家的地址,你要去找她了解情况的话,我就...就把地址发你,你要不去,就当我没说过。”
“你把地址发我。”
“好...好。”
挂断电话,收到地址不久,温母又打来电话,说,“张警官,你要不还是别去找她了,我感觉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张森尧说,“问不问得出来的,要去了才知道。”
温母犹豫道:“可......”
张森尧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挂了。”
“嗯。”
一早六点多,张森尧便坐上顺风车前往市里。抵达木伊萱家小区时已快十点。他亮出证件,保安二话不说的刷开闸门让进。
门铃响起时,等候多时的木伊萱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两手捂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缓了好一会才走过去开门。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略有些紧张地开口,“你……你找谁?”
张森尧认出她就是独自穿过酒店大堂走向电梯间的女生,遂出示证件转朝她,“你好,我是青岭镇派出所的巡警张森尧,我是来找你了解些情况的。”
“找我?”木伊萱满脸的疑惑与不解,“找我了解情况?了解什么情况?”问着,侧身让进。
张森尧问,“你父母有在家吗?”
木伊萱蹙眉摇头,“不在,他们出差去了。”话落又说,“我今天不想出门,你要想了解什么,还是进来说吧,没什么不方便的,而且,你是警察,我不怕。”
她都这么说了,张森尧也不好再推辞,便迈步走进去。木伊萱关上门,“不用换鞋。”说着,边往厨房去边问,“你要喝什么?”
“不用麻......”烦字还未出口,就听女生说,“温水行吗?”他只好说行,并礼貌地道了声谢。
木伊萱搁下玻璃杯,抚裙坐下,看着斜对面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端起水浅抿一口的张森尧,说,“你要问什么,问吧。”
“18号也就是年初十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张森尧搁下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木伊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在家赶寒假作业。”
“你撒谎,”张森尧掏出手机,点进那个视频,转朝她,“你在风缘酒店。”
木伊萱面色微变,张森尧又问,“你去那做什么?”正问着,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浑身顿感乏力,手脚渐渐发麻,他难以置信的移目看向桌上他只浅抿了一口的水,喉咙刚发出一个“你”字,便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木伊萱站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改装傻充愣的态度,微微扯唇笑说道:“能做什么,不过是去解决个情敌。”
“吱呀”一声轻响,她转头望向杂物间,看着走出来的男人,问,“你该不会真的要把温书柠从精神病院放出来吧?”
男人勾唇笑问她,“你想她出来吗?”
木伊萱道:“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