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我其实对这个神庙的了解并不足够。
除了,它是原先设计之初就利用上了空间法则,才创造出来的排队等待区。以及就算是这样的排队等待区,也必须要让这些没有意义的非凡绘画涂满外,就再无其他。
可是,不说是多么的争斗激烈,这也是我和这个小家伙这么久以来的生死之争的场地才对吧?
好吧,应该说是我个人的生死之争才对。
毕竟我可以说,这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被卷进来还是通过对我复制的结果。本来就算是个被祸事裹挟的无辜人,我当然也会于心不忍。
可我不一样啊。
生死之争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争。稍有偏差,我的脑袋都能给削掉的好吧?
单单就现在这样,我所承受的苦痛就已经远超负荷了。说给我疼得龇牙咧嘴也毫不为过。
而且,我可不觉得这小家伙现在的状态会有什么负罪感可言。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左右权衡总是真的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生死之争正在进行,或即将完结的时间上。不论谁输谁赢,这个空间都是我们的决斗场,并直至我的离开或我的陨落为止的,对吧?
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大声地喝止,蹒跚的动作。
我只能确定,那是两个人类,身形体态都是人类的模样。身边还跟着一两个身形矮小的身形?
并不能撑得住那宽大的袍衣,跟随的脚步都被影响的有些踉踉跄跄。但依然要尽可能加快脚步地跟上那两个人类的步伐。
他们正从神庙的一端走进来。至于是我进入的那一端还是我要去的那一端,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个大殿的现在也剩不下啥了。
除了天穹上的绘画,还能在我们的猛烈夹攻下得以幸存,岩板的那些雕刻纹样,更是被毁坏得一干二净。
说是斑斑癞癞都不为过。
到处都还有余余灼烧的残留,到处都是一闪而过的撕裂痕迹。想以此来判断自己身处的位置未免太困难了。
可这也不代表我看不清那个人类的一举一动。只有那身上的钉钉挂挂们的反射,我倒是看得格外清楚呢。
宽大的白袍,华丽的披肩,再配上镶满了宝石珠子的飘带。这……说是珠宝点缀都是谦虚了,这应该是珠宝为主,白袍做点缀的表现吧?
拖着这么个玩意还要躲开地面上的坑坑巴巴,可不得模样蹒跚嘛。
只是,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尤其是在那堆珠宝挂饰的响动中,很快就被吵杂得烟消云散了。
“哈!!”
一圈圈的光芒余韵,自他接过的权杖中挥出。
缓缓靠近的同时,威严和压迫的感觉骤然显现。
啧。
尽管我几乎是在对那声大喝做出反应的瞬间,就后撤到一个我认为安全的距离上,这样的感觉还是避无可避。
不得不将这个已经满是虚弱的小伙子留在原地。
可也就是这短短的犹豫,那个被黄金盔甲撑起的高大身体,又在那样诡异的倾斜角度里恢复到了站立的姿态。
糟了!!
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吃过一次的亏是不可能再上当的。也就是说,我,就在刚刚,亲手放过了最好的绝杀机会。
应对的各种可能在脑海里飞速闪过,可我始终拿不准那钉钉挂挂的家伙是想做什么。不过,我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有些认知的。
泉源迫于威压已经濒临沉默,鸦羽的完整也不能掩饰得住身体上的创伤,无以复加的疼痛才是现实。
而微光魔力的通路回应早多久就感受不到了,消耗了多少,还能发挥作用的有多少,一概不知。就连妖精们也已经不再能对我做出回应。
总而言之,就一个字能作为评价。
糟透了。
是说,行动受限的前提下,我是不是先跑为妙才比较好?
对面再怎么样有两个人,于情于理都是对我不利。
那我还努力个锤子?
从长计议才是救我性命的唯一真理。
只是,我这边的思路才刚刚定下,那边的行动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准确来说,不能说是他们的行动。毕竟我不认为光魔法能做到召唤藤条树枝来给我上捆绑玩法的可能。
奶奶的,想偷袭老娘是吧?你看我惯不惯着你就完了。
横生的枝节还没有动向,我就已经率先行动。
借着枝节的空隙,快速调动身体进行躲避。
与此同时的动作也早就已经完成,趁着姐姐我还有点魔力能够听从命令,快速扔出几个石片,炸了这些个玩意算球。
只是在一团团鲜花簇拥着递到我眼前的现在,总是会让我有些无措的。
这是,那几个矮小一些的身影搞出来的?可这应该是……
“怎么样?冷静一点了?”
“不是都说木精灵们最是平和,怎么你却有如此重的杀心?”
“再叫几个上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这么刺头,兴许是个有名的呢。”
一些听不懂意义的话语后,其中一人便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离去。
与之相对的,是我面前的小伙子,同样以很是机械的动作,一步一步地践踏着早已碎裂的岩板,向着剩下的身影那靠近过去。
没有额外的动作,也没有额外的话语。只是那样单调的重复动作。
直至,那个身影已经不再需要我维持隼目就能看清的状态,他才站定在他的身边。
“真想不到,在那样的羁押下还能让你准备出这样的一套……皮甲?罢了,这不重要。”
“所以,我们该如何称呼你?木精灵的小姑娘。”
呵,真是可笑。
宽大的兜帽都挡不住我对这家伙的鄙夷眼神。一股子自认为高高在上的家伙,对下位必会有的恶臭口气。
不过,木精灵……
大概是看到我兜帽上的装饰花环,和被阻挡了大多数的特征后的下意识判断,才这么认为的吧?
也就是说,他一定接触过其他的木精灵。
所以……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身体里那些隐隐疼痛的肆虐了。
快速地调动身体。
尤其是借助面前那些花团锦簇的生长,几次变向就可以做到干扰掉视线的尾随。
而在快速突进的当口,袖袋里一直被我压着的短箭早就蓄势待发了。
直刺面门的冲击,甚至又凭空掀起了一阵余波。
只可惜,终究是清脆的一声金属碰撞,打断了我后续的全部计划。
是那个小伙子。
即使已经有了些许的残破痕迹,也挡不住他手臂上那熠熠夺目的金黄颜色。
只可惜,并不是之前看见过的迷茫与彷徨,更别提是什么坚毅目光了。又是那样毫无表情毫无思想的模样了。
而与之相对的,那个白胖的男人所作出的表情就相当玩味了。
至少与那些害怕地跌坐在地上的小家伙们,是完全不同的表现。
不过,这短短的一瞬间就足够我看清很多东西了。至少,那被过于宽大的白袍而掩盖住的那抹青绿,我就能看得很清楚呢。
“嚯嚯。还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看来,是我赌赢了。”
“赌赢了是……呃。”
下意识地就要开口询问了。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面前这黄金大块头还在虎视眈眈着呢。哪是让我心平气和交流的时候?
脚步随即变换,向后发力的同时,让我的身体迅速脱离了危险区域。
至少先将物理打击的范围完全避免。可那些妖异的手段我还是得格外留心才行。反正我是不相信,错过了最佳机会的我,还能再抓到什么有效时机的这种天方夜谭的。
不过,我的戒备落在那白胖子眼里,显然是另一番景象。
他似乎很有信心?
一手拦下那为他阻挡着的粗重手臂,身体就向前一步地走出了大块头所庇护的阴影。
“哦?这倒是意外了。”
“既然你懂得我们的语言,想来你是个很能明白事理的精灵?至少,你并不排斥与人类共存的事实。”
“不然也不会到达这里来寻求机会。是吧?”
笑谈间,他伸手拽下了走回到他身边的一个矮小身影的裹头。
那劳工一样的袍衣下,那些木精灵的特征一览无遗。
青绿的长发,横生的犄角。
就那么怯生生地在我和他的身影之间来回徘徊着视线。
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最终,在他笑着摸了摸脸颊后,便挥手让那小小的身体退到了一边。
温文尔雅……这样的形容实在是和他现在的形象搭不上一点呢。
一手扶起脸上的单片眼镜,另一手则在摆弄身上的珠宝飘带,生怕沾上一丁点烟尘。
如此近的距离我当然看得清,那哪是什么珠宝飘带,大概是什么圣词祷言的密织,以宝石珠子作为串联,让无数的圣词汇聚,看上去像是个披肩飘带的模样罢了。
再配合上那雪白的长袍,为的当然是洁白又神圣的气质了。
可宽大的白袍还是不能完全遮挡他那肥胖的身躯,走路时的喘息很明显要更粗重一些。
大约是有在尽力控制?
至少不会显得与这身白袍的应有形象相差过大。只是,这图案……与村庄边营地里的中央区相比,如出一辙。
似乎细节上有一些出入。
比如圣光普照的纹案和线条数量,又或者是这满身圣词祷言组合成的飘带,都在宣示着他的崇高地位。
至少,也得是个教廷的高官?
“你应该庆幸,我并不是对异族有那般抵触情绪的少数激进派。否则,就你这审视的眼神,足够让你被他们火刑万次。”
“那我应该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还是说,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的拜服一番?”
我依然保持着警惕。
说是在审视他,实际上的小九九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偌大的空间,想要通过我此前的打斗动向和已经被砸到歪七扭八的现状来判断,实在是有些困难。
不过,绝对不能往他们来的方向跑,这一点是肯定的。
在他踱步间,背对我的短短间隙,找准机会向后退去两三步地拉开更多的距离,已经是我的常规操作了。
自然,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顾及嘴上留口德的问题了。
只是,这白胖子显然也是发现了我随时有可能甩开他逃跑的问题。眼光扫过我的动作,几次都躲避不及地撞上。
实在是让我难受得很。
可他还是没有别的动作。
自顾自地环绕着那小伙子,像是在通过那镜片观察着什么的模样。
一切都还是那样慢悠悠的模样。
就连那满身金甲的小伙子也是安静下来地伫立着,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嗯。你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利落些。能在他手上活下来的异族……看来你们的族群让你来到这里寻求机会,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好好和我说话。否则……”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就连语气都低沉下去了几分。
就仿佛是在过去,我因为过度熬夜并且到处狡辩而惹恼了爸妈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和语气都是如出一辙。
成年人的威严吗?
还是说下意识的本能会让低沉的语气给自己充实气场?
不管怎么说,这白胖子都已经在动怒的边缘了。
是说,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该……服软?
做梦呢?
还威压我?
狗东西,我怕我爸妈那是天经地义。
可你算是哪来的臭鱼烂虾?
也敢在我面前狗叫上了?!
“否则怎么样?”
“威胁我?”
同样低沉下自己的态度,与他相持在这偌大的空间里。除了那个木精灵的小家伙因为害怕才发出的些许窸窣外,整个空间都静谧的可怕。
哪怕我手里只有一根短箭,我也不会对这种家伙低头。
绝不。
自然的,我的语气也随之一起降到了冰点。
倒是这白胖子,呵呵一笑后就收起了那样的态度。转而又是那一副平和的模样。
真让我搞不懂他到底是想让什么样子出来面对我了。
“呵。真不愧是木精灵。野性的作风我也是早有耳闻了。”
“不过你在关押营里生活如此之久,就应该知道,你们的那一套,在我们的这里是行不通的。”
“不如,让我们好好谈谈才是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态度依然正色,配上凌人的气场。
只怕是真的能吓退不少不谙世事的菜鸟玩家,看来这高官身份的猜想是能属实了。
“没这个必要。事到如今,走为上策才是我的正确选择。不是吗?”
“无非就是你拦,或是不拦。仅此而已。”
说实话,我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除了刚刚有那么一点点波动以外,一直都挺稳定的。
所以,我也不是要如此无脑的做些情绪上头的事来。实在是我对那依然面无表情的小伙子,以及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多多少少都有些拿不准。
大概是我过分戒备的态度并不只是对他的这一点让他感到意外?
总之,轻哼一声后就稍稍松快下来的他,也只是平常地挥挥手,就让那小伙子后退出一些距离。
不过,这个行为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很明确的信号了。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奶奶的,都这时候还不跑路,在这跟他耗时间,我闲的啊?
突然发力地向前突进,即刻就迅速跑动的动作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预兆。
抓住那个小家伙的同时,我的身体就已经在尽可能地加速冲锋了。
这种时候,能捞一个算一个。
哪还顾得上有可能来自于身后的攻击判定了?
就连习艺暗部职阶的失影和承受光芒重量的惩罚我都管不了了,几次三番再度利用虚影变向或是加快我的行进进程。
好就好在,除了些模糊的喊话外,并没有更多的声响传来。
现在唯一让我有些感到抱歉的,也就是我没有完成奥利安德和阿斯特丽德夫妇交给我的希望。平白无故地又欠了别人一个大事,总让我心里很难受。
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捞了一个出来的。
这会还懵着的全身僵硬呢……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先离开了这鬼地方再说总是对的。
我就不信,人类还真就能耗得住?
大不了咱就猫在城外头熬着,熬到你们这帮老家伙都挂了,过个百八十年的再找机会溜进来,非得踏平了你这倒霉王庭不可。
你给我记住!!
可,说是这样说。
任凭我再怎么恨恨地碎碎念,都没办法改变这个让我逐渐会被惊异所替代所有情绪的事实。
为什么我还没跑出去啊?
我的微光魔力还能有些作用的才是啊。
空间法则应该不至于完全生效的才对呀。
可为什么,我在视线的远端,又看见了那老神在在的白胖身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