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值班的医师,并不是原先负责治疗若诚的团队成员。
担心若诚难过。
也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有心人攻诘若诚和肯家,顺带威胁长老会,影响其威望的理由。
故而若诚身负诅咒,无法孕育生命的真相,在一开始就被封锁了消息。
除了她们的几个关系亲近的亲友,以及长老会的疗愈系长老们,没有人知道真相。
若诚有孕的事情,很快在乌克娜娜的允许下,被医院传到了肯豆姬大长老和乌拉拉那儿,在他们心中掀起的并非喜悦,而是惊涛骇浪。
不久之后,贺普夫妇以及萌骑士团,也分别收到艾格妮丝和长老会的消息陆续赶来。
率先到达医院的是乌拉拉和艾格妮丝。
收到紧急传信的时候,她们才完事洗好澡,正准备睡觉。
乌拉拉看了信件,二话没说就要起身穿衣服。
“艾格妮丝,若诚出事了!”
话音未落,她却因腿软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好在艾格妮丝就在旁边,及时把人拉了回来。
她捏着乌拉拉刚才递过来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
略一联想,来不及感叹终于找到失踪三个月的生子魔药,艾格妮丝便因为这个魔药可能被最不应该喝的人服用,而瞳孔微微振颤起来。
她紧抿着双唇,理智尚在,明白现在并不是自责愧疚的时候。
艾格妮丝一脸严肃地捞回乌拉拉,嘱咐她坐在床上别动,而她自己利落翻身下床,踩着瞬步,去衣帽间随意拿了两身衣服过来。
乌拉拉也没看清艾格妮丝拿的什么,闷头套上,随意抓了抓头发就要走。
“乌拉拉,”
艾格妮丝一把拉住她,声音竭力维持平稳,
“鞋子外套还没穿!”
见乌拉拉因急切,动作牵扯到身体不适的地方,疼得吸气,艾格妮丝心头一紧。
又担心乌拉拉站不稳,便按着她继续坐在床沿上。
艾格妮丝把手里两人的风衣递给乌拉拉,而后又蹲下单膝跪地,稳住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乌拉拉身上。
她小心地扶稳乌拉拉的脚踝,将她的脚放在膝盖上
“别急,准备好了再走。”
她低头为乌拉拉穿好鞋袜,动作细致却掩不住指尖的轻颤,语速略快,
“乌克娜娜还在那儿,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么说,但艾格妮丝微颤的双手出卖了她的紧张与担忧。
袜子套好,又为她系紧鞋带。艾格妮丝抬起脸,望向乌拉拉盈满泪光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坚定:
“你这样跑出去......”
她抿了抿唇,换了种更直接的说法劝慰,
“深更半夜,反而容易生病,到时候她们需要你怎么办?”
话音落下,乌拉拉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簌簌滚落。
艾格妮丝起身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自己的手心却一片冰凉。
“没事的......”
虽然她也不确定。
乌拉拉与艾格妮丝利用魔法道具,很快出现在医院门口。
考虑到乌拉拉身体还没有缓过来,不适应下地,艾格妮丝便公主抱着她,脖子上挂着乌拉拉的挎包,背后背上她临时塞满各种魔药的黑色书包,在医院里一路疾驰。
艾格妮丝在脑海中再三考虑过后,不敢隐瞒乌拉拉,决定在见到乌克娜娜和若诚之前,至少和妻子坦白她先前的失误。
乌拉拉诧异不已。
即使脑海因为担心姐姐和若诚一片混沌,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安慰。
她当时说想要孩子,是因为艾格妮丝在感情上的迟钝和过分克制,想借着这个理由刺激并鼓励她勇敢表达。
耿直的艾格妮丝信以为真。
即使得到乌拉拉应允的几年二人世界,也更注重妻子的意愿,一直都有为提前实现她的愿望做准备。
乌拉拉对此感到幸福而无奈。
那瓶失踪的生子魔药......
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按照时间推算,乌拉拉想着也不能全怪艾格妮丝不小心。
因为三个月前,她也曾为了给艾格妮丝帮忙换新实验室帮忙......
是非对错,事实真相,只能以后再议。
当务之急,是要想想姐姐和若诚该怎么办?
若诚她怀孕,可真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而她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当乌拉拉和艾格妮丝来到廊下,正巧看到在悲伤中溢满盛怒,却努力克制着的乌克娜娜,同脆弱得只能抓着门框才能倚靠在上面,满目哀伤与动摇的若诚,互相着闪躲目光劝说彼此。
(具体片段在794,不水字。可以回去一起看这段,会很有感觉,可能。)
“姐姐......”
乌拉拉抓着艾格妮丝的肩膀,错愕地看着她们俩现在的样子,喃喃道,
“若诚......”
尤其这满室冰霜,和遥远而熟悉的慑人压迫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乌克娜娜到底有多么绝望。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在萌学园里的回忆与情绪,至今依旧汹涌,且余威尚存。
那时,若诚陷入了几次危险,她的姐姐就在若诚不知道的时候,像这样压抑地疯狂了几回。
乌克娜娜没有看见两人的到来。
或者说,她没空去关注她们俩的出现。
“若诚,”
乌克娜娜的声音里被注满,因承受不住而自行崩解为碎渣的心痛。
它们细细密密,也无处不在,
“可我只想要你......”
平安。
乌克娜娜没法和若诚说明真相,最后两个字在口中反复碾磨之后,还是被咽回肚子里。
对若诚的解释,只用那半句话就已经足够。
肚子里的小家伙,正无时无刻转移着若诚的生命力。
孩子不是姐姐所期盼的。
她所做的努力,只是一场泡沫般的幻想。
一厢情愿的希望在被真实戳破之后,提醒着她今时不同往日。
若诚,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到,仅凭智慧就能将命运和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己......
许久没有强烈情绪波动的若诚,在今晚遭受到数次打击。
若诚仿佛听见体内传来几声清脆的冰裂。
她好像曾经无数次听见过。
记忆太过遥远,就像是上辈子一样的遥不可及。
远得她都要忘记她之前曾死过一次了......
那种灵魂开裂的嘶鸣。
耳边是擂鼓的心跳声,和几乎将若诚淹没的耳鸣。
她听不见乌克娜娜后面在说什么了。
在陡然下沉的灰暗视野之中,若诚恍惚间看见,乌克娜娜没有忍住眼泪,慌乱地冲过来,对她伸手。
若诚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医院里苍白而冷漠的天花板,以及那双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满眼只有她的、泪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