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耶尔’这个名字有些久远了。
陆朝漾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而后才开口：“那我该喊你什么？周祈？周祗？还是阿加雷斯？”
参加过公会擢选的几个人对这两个名字都不会陌生。
“你觉得应该喊我什么呢？”周祈微笑着，“布耶尔，你不是说过会永远忠诚于我们吗？”
陆朝漾觉得对方有点发神经：“你入戏有点深了，还是说，你无法接受自己其实根本不存在这件事，所以就开始给自己缔造身份呢？”
“呵呵。”周祈的嘴唇越咧越开，“到底是谁接受不了呢？你敢保证谁是真正的周祗吗？是站在你面前的我还是远在天边跟谢方宁卿卿我我的那位呢？布耶尔是你的投射，那阿加雷斯又是谁的投射？是我还是他？陆朝漾，布耶尔，你说得清吗？”
“你无非就是想暗示我，你也是周祗。”陆朝漾轻笑了一声，她也往前走了一步，这会儿她跟周祈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她只需微微抬一下下巴，便可直视周祈，“可你别忘了，即便你拿上了跟周祗一模一样的剧本，可你的名字依旧是周祈，你是周祗无法以真名示人之时所产生的……切片。你不是周祗，不论你怎么暗示我，我都不可能把你当成周祗。”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周祈想要的，他获得了那些记忆便迫不及待地跑到这边来，他刻意提起‘布耶尔’就是为了证明他是‘阿加雷斯’，是她‘布耶尔’该忠诚的人！
“或许你是‘阿加雷斯’，可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要知道，《失落城邦的瓦沙克》只是我们曾玩过的一局游戏而已。我扮演了‘布耶尔’，谢方宁扮演了‘瓦沙克’，程西洲扮演了‘萨米基纳’，裴川今扮演了‘别西卜’，而‘阿加雷斯’虽然是由你扮演的，可‘瓦沙克’穿越时空遇见了真正的‘周祗’，他爱上的是‘周祗’；‘别西卜’和‘萨米基纳’也未曾为你战斗到最后，他们拥趸的不再是你；‘布耶尔’即便最终背叛了反叛军，可她却依旧为反叛军而死，她为临近溃败的城邦招来了十六年以来的第一场雨……”陆朝漾一字一句聊着那个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阿加雷斯是你又怎么样呢？谁又在乎呢？周祈，即便‘阿加雷斯’与‘瓦沙克’青梅竹马，却依旧会被天降所打败。你还不懂吗？是周祗的终归是他的，即便你占了他的一切，那这一切也都会离你而去。”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尖刺，一下又一下地在周祈身上片割着，让他痛苦不堪却又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片片割下来。
痛，真的太痛了。
他不过是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是存在的，他不是什么切片，他是真正存在的人。
可是，无人在意，就连陆朝漾这样所有人默认的好人都不曾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
“你们还真是他周祗的好狗啊……”周祈已经找不到其他可以攻击他们的词了，“他连自己都能丢弃，你们就不怕临到头他又变卦吗？”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紧紧盯着陆朝漾，“你说，那只是一局游戏？”
陆朝漾好整以暇地盯着周祈：“不是游戏又是什么？你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了解周祗，所以你的假设究竟存不存在你自己最清楚。”她一手穿过栏杆一把拉住周祈的衣领把对方一下子带到了自己面前，二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了，“我倒是希望他是个会在最后关头变卦的人，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当这个唯一的‘救世主’呢？”
周祈瞳孔微微颤动：“疯子，你们才是疯子！我不可能跟你们一起行动的！”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击碎，他抓住的一丝异样又从指缝之间流逝。
“这可由不得你。”陆朝漾轻笑一声，这会儿，她占尽了上风，整个人的气势也压过了周祈的气势，“你早就被绑定了，你是逃不掉的。不过……”她松开了周祈的领子，而后温柔地替他整理着衣领，“你放心，我们暂时还用不到你。”
明明是来示威的，可到最后却被人威胁了。周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布耶尔……陆朝漾，你们这么做太冒险了……我会去告诉程西洲，我要告诉他一切真相！”
“原来你真的可以看到周祗的所有记忆啊。”本来只是一个猜测，可周祈此刻突然说什么要去告诉程西洲真相，那么他必然是知道了周祗瞒了程西洲一部分的事情。陆朝漾勾了勾唇角，“你应该是没机会了，我猜这会儿周祗和程西洲应该是待在一块儿的……”
……
周祗跟程西洲这会儿的确待在一块，只是两个人似乎不太对付。
“你还没告诉我，不该出现的周祈为什么会出现？”程西洲坐在周祗对面的沙发上，皱着眉，“你已经退化到全身没骨头了吗？从你进我家开始，就一直挂在谢方宁身上，跟条蛇一样。”
挨骂了，但是骂爽了。
“你是说我是蛇美人吗？”周祗呲着个大牙，乐乐呵呵，“那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的。”
一旁的沈濯和乔海瓷两个人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没吱声。
程西洲无语：“能回答问题吗？”
“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周祗整个人都靠在谢方宁身上，他摊手，“‘不想说’三个字没写在我的脸上？”
“……呵呵。”
程西洲算是深刻了解到了什么叫：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
“楼上的两个人老是不醒也不是个事啊……”乔海瓷在程西洲家跟在自己家一样，踢着拖鞋悠哉游哉地泡着红茶喝，“徐鹤是因为受了伤没醒，那这个裴川今呢 ？咱的目标现在是改了哇？改成要让他有求生意志……嘶，不是说他已经不愿意配合你们了吗？那他不也算是有求生意志了？为什么还找不到出去的路？”
乔海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连串的问题劈里啪啦地一通问了出来。
沙发上的周祗听得头痛：“那不然你现在拿把刀上去看看能不能杀了他？”
“不是说不能杀吗？”乔海瓷疑惑。
“这也只是我跟程西洲的推测而已。”周祗被谢方宁推搡着坐直了自己的身体，他有些不满，伸手去捞谢方宁的手，“我们因为自杀而进入这个世界也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推测，这个世界是因为裴川今而创造出来的更是我个人……”
“是因为他。”程西洲打断了周祗，他肯定开口，“那部分的记忆你失去了是因为我在里面动了手脚，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你能推测出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并且是因为裴川今而生，我也挺佩服你的。”他翘起了二郎腿，“在现实世界里，我跟裴川今一起做了一个解密类型的游戏。因为是夏天的时候做出来的，所以当时就取了《夏日狂响》这个名字。”
周祗坐直了身体，视线总算是落到了程西洲身上。
“是的，这个游戏跟我们当初做出来的游戏是同一个名字。”程西洲点点头，“所以当初在本世界，你跟我说的那句话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其实是裴川今写出来的代码世界。”
果然如此。
周祗摸着下巴，这个背景故事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那个‘裴川今’植入到程西洲脑海之中的？按理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是有关于自己现实世界的记忆的，这部分的记忆真假也难辨……要怎么去验证记忆的真假？
摇了摇头，周祗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实世界的记忆是真是假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位既然可以捏造这个世界，那捏造一些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按照那人的说法，他们所有人都是意识体的复制体，而他自己也仅仅只是个意识体，所有人的本体呢？
本体又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