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做不到。”
郑采薇看向楚笑笑，眼底充满爱意。
“看来你并不是真心想要收养我。”
程实语气森然。
“不，你错了，我不伤害笑笑，因为她是我的孩子，你也一样，成为我的孩子后，我也会同样爱你。”
郑采薇冲程实伸手。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程实在杂物堆上起身，走到郑采薇面前。
就在郑采薇露出笑容时，程实一把拍开她的手，语气平淡。
“同样的爱？父母连对亲生孩子的爱都做不到平等，我对你而言只是外人，你怎么敢承诺，做到真正爱我？”
“为了验证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程实指着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院长和不到十岁的孩童。
“这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忘年交朋友，另一个是毫不相干的孤儿，现在我要在他们中的一人身上插一刀，你来选择这一刀落在谁身上？”
程实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话音刚落，郑采薇还未回答，楚天盛已经不耐烦的冲过来。
“采薇，跟他废话什么？”
程实虽然说话老气横秋，但只有八岁，还没有他腰高。
这么一个小屁孩，也想学绑匪耀武扬威，简直可笑。
楚天盛还未冲到程实面前，仓库外面突然飘进来一名黑雾构成的男孩，兴奋的嚷嚷。
“程实，我把那个姓林的老师记忆清除了，这次我处理的很干净。”
还在炫耀，黑雾男孩注意到程实要遭受攻击，猛地冲上去，一把拉住楚天盛的衣领，将他向后丢出。
在半空飞出五米，楚天盛重重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咚！
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楚笑笑是否受伤，发现没事后，楚天盛才一脸震惊的看向漂浮在程实身边，宛若守护灵的黑雾男孩。
“那群人没说错，待在程实身边还真能看到鬼……这就是所谓天灾？”
“回答我，你想让谁死？”
没有理会楚天盛，程实单手插兜，把玩匕首，在两名人质面前比划。
白发苍苍的院长被胶带封住的嘴巴，发出“呜呜”声音，眼珠不断转动，示意郑采薇救他。
另一名十岁的孩子，已经吓傻，瞳孔放大，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提示一下，最优解是杀死孤儿，毕竟他没有父母，就算某天死了，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没有影响。”
看了看院长，又看了看那位孤儿，郑采薇不为所动。
程实渐渐失去耐心。
“既然不选，他们两个都要死。”
“唰”的一声，匕首对着院长脑袋刺下，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中，匕首在他脖颈三寸处停住。
郑采薇伸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掌心滑落，她的表情依旧温柔。
“小孩子是不可以玩刀的，这很危险。”
从程实手中抢走匕首，丢在地上，郑采薇来到程实面前。
就在程实面露警惕，要呼唤黑雾男孩动手时，郑采薇突然伸出干净的左手，拍了拍他的头。
“你嘴上说想让我杀死孩子，其实真正目的，是让我杀死院长吧。”
和被绑的孩子一样，程实也是被父母抛弃，哪天死掉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小孩。
程实交给她的选择题，答案只有一个。
如果她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杀死朋友，那么将一部分爱分给程实，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程实想要的。
“真是小孩思维。”
郑采薇揉乱程实的发型。
“可惜你的想法无法成立，如果我在这里杀死了院长，不代表在我心中没人要的小孩更重要，恰好相反，这代表我是个连朋友都能随便舍弃的人渣。”
轻轻牵起程实的手，郑采薇询问。
“你现在的做法无疑是错的，没关系，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就跟我走吧！我可以当你的妈妈，笑笑有的你也会有，你不再是没人要的小孩。”
程实犹豫着回头，看向身后的黑雾男孩。
“如果我答应你，能带上它吗？”
眼看郑采薇点头，楚笑笑不知是受刚刚冲击，还是婴儿生理周期的影响，一股困意袭来，忍不住闭上眼睛。
……
当楚笑笑再次睁眼，眼前景象已经改变。
她正待在一栋豪华别墅内。
躺在摇篮车中，楚笑笑听到耳边传来母亲和程实的声音。
“程实，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意思是，你未来想从事什么工作？想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片刻，程实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想成为一名摄影师，这样就可以把生活中的美好记录下来。”
楚笑笑还想再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怒音。
“胡说！”
她看到黑雾男孩就漂浮在她婴儿床的上方，神情愤恨。
“程实的梦想，明明是成为英雄！这个女人在欺骗程实，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楚笑笑很想做些什么，可惜婴儿本能让她见到这副景象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黑雾男孩在哭声中消失，郑采薇和程实的脸随后出现在摇篮之上。
看到两人关心的样子，楚笑笑已经预感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可她无力改变，只能在哭声中慢慢闭眼。
……
这次睁眼，楚笑笑发现自己挂在一棵燃烧的树上，头顶是一处盘山公路，护栏已破碎。
下方十米，一辆汽车燃烧着熊熊火焰，卡在两块岩石之间，没有跌落悬崖。
她的父亲满脸是血，趴在主驾驶，生死未卜。
而程实在百米外的另一棵树上，同样被大火包围。
“笑笑、程实！”
焦急的呼唤声中，背后长有机械羽翼的郑采薇，飞了下来。
郑采薇先是来到燃烧的车前，砸碎车门，将楚天盛救出来。
随后又飞到楚笑笑面前，把她抱起来，一起送到盘山公路上，这才返回去救程实。
楚笑笑艰难的顺着公路，爬到断裂的围栏处，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她的母亲，踏入火焰，强忍着灼烧，把程实抱出来。
下一秒，程实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两人抱着，一起跌落山崖。
期间程实说了些什么，但楚笑笑听不清。
“父亲不是说，母亲的死是一个意外吗？”
楚笑笑感觉大脑眩晕，宛如置身深海，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楚天盛从未跟她提过有关程实的事，不知是忘了，还是被删除了记忆。
而她的母亲，居然死在程实手里。
程实为什么要杀人？
是因为郑采薇先救楚天盛和她，最后救程实，没能让他感受到平等的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楚笑笑痛苦的大口喘气。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这些到底是过往的记忆还是幻象，她已分不清。
头越来越痛，她不再思考，甚至生出种想把一切毁灭的消极想法。
咔嚓！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破碎。
还是阳光福利院，楚笑笑沐浴在阳光下，却感觉遍体生寒，四周孩子们的欢笑，也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她又回到了之前的时间循环。
教皇站在她面前，神色平静。
“怎么样，看到程实的过去，以及母亲死在面前的样子，有何感想？”
楚笑笑表情呆滞，没有回应。
教皇手掌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凭空出现，跟她在梦里见到，程实杀死她母亲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你所见到的，才是程实真正的样子，了解过真相后，你还觉得程实是无辜的吗？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都是……程实的……错。”
楚笑笑木讷开口。
“没错，去吧，用这把匕首给你母亲报仇，就像程实当初对你母亲做的那样。”
教皇的声音中，楚笑笑握着匕首来到福利院门前，温舒刚好拖着断腿，艰难的来到门口。
“笑笑……”
温舒还不等说完话，楚笑笑双目失神，已经举起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程实，我杀了你！”
“bingo！”
教皇打了个响指，露出满意的笑。
几十名孩子停止嬉闹，纷纷走到他背后，注视着这一幕。
天空中有白色花瓣飘落，预示着这是一场葬礼。
阳光照耀在温舒的脸上，白的发亮。
这一次楚笑笑终于看清温舒的表情，那是夹杂着痛惜和心疼的复杂笑容，唯独没有责怪。
“笑笑，走吧，跟我回家。”
伸出手，在楚笑笑身上抓出一个血手印，温舒的身体无力向后倾倒。
在她背后，高维之门内写着她名字的命运之书“哗啦啦”翻动，停在最后一页。
由星光构筑的书页上书写着既定的结局。
——温舒将在时间循环的最后，被楚笑笑杀死。
咣当！
匕首从楚笑笑指尖滑落，她惊恐的抱住倒下的温舒，理智恢复。
“小舒，我刚刚不太清醒……我不知道会这样，我错了，你不要死，别吓我啊。”
握住插在温舒胸膛的匕首，楚笑笑不敢拔出，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滑落，说话俨然语无伦次。
“我是掌管时间的第一主教，哪有那么容易死？不信你看。”
鲜血顺着温舒嘴角滑落。
在她胸口的匕首慢慢被时光气息拔出，伤势也在时光中修复，但修复到一半，时光气息突然消失。
“哎呀，失败了。”
温舒吐出舌头，憨憨一笑。
执掌时间的她，可以轻易让时间倒流，伤势恢复，前提是她体内还有天灾因子残留。
就在刚刚，位于过去某个时间的温舒，向此刻的她借用了全部天灾因子。
她和普通人已经没有区别。
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笑笑声音带着哭腔，冲四周大喊。
“时间循环呢，快开始啊！”
之前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循环的时间，此刻却在正常流动。
教皇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来到跪坐的楚笑笑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是命运的抉择，辛苦你的表演了！怎么样，程实杀死你最亲近的人，你也杀死程实深爱的人，是不是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教皇，我要你死！”
楚笑笑愤怒的提着匕首起身，狠狠刺向教皇胸膛。
可惜匕首在刺中教皇身体前，就化作虚无。
“不要那么激动，想杀我的人很多，还轮不到你，回去告诉程实，我在老地方等他。”
“一个人在经历背叛、失败等等挫折后，最后连爱人也失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升华，拔剑斩杀最强最恶的魔王，拯救所有人，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这个英雄故事，你觉得最重要的部分在哪？当然是反派，如果没有一个优秀的反派，哪怕英雄将其打败也体现不出价值。”
教皇轻笑。
他就是那个反派，而这个故事也将迎来可喜可贺的完结。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铺垫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今日，魔王正式向勇者发出战斗邀请。
“成为摄影师，记录美好生活？别搞笑了，程实，你亲口说过你想成为英雄的，这是你天灾因子觉醒的契机，也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不管发生什么，你的愿望都必定实现！”
……
乌托邦。
病床上，程实眼皮不断抖动。
他的记忆已经从八岁回溯到更早之前。
记忆里的他待在家中角落，用画笔在白纸上涂涂抹抹，厨房水壶烧开的声音“咕嘟嘟”响个不停。
“哎呀，水都快烧干了，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
程实的母亲潘慧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程实静静待在原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程实脸上有一些紫青伤痕，不知是被谁打的。
“算了，妈妈下午要去跟朋友打麻将，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潘慧往脸上抹粉，关掉烧水壶，转身走出了家门。
砰！
下一秒，拎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的父亲程道海从房间里走出来，甩给程实几张纸币。
“又没酒了，去买几瓶酒回来。”
悲剧的人生往往从不幸的童年开始。
酗酒的爸，好赌的妈，生病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好在程实没有这么惨。
他的父亲只是因为暂时丢掉工作，借酒消愁，并不打人。
他的妈妈也是利用打麻将排解情绪，同时赚取生活费。
父母对他说不上关心，但也远远达不到虐待的程度，这只不过是大多数人家庭的真实写照。
拿着钱，程实抱着画走出家门。
走在老旧居民楼的街道上，一群戴着奥特曼和孙悟空面具的孩子跑过来，把他团团围住，强行将一张怪兽面具塞给他。
“程实，跟我们一起玩，我们扮演英雄，你当怪兽。”
“我不要。”
程实拒绝，抱着画就要走。
几个孩子突然拉住他，把他怀中的画抢走，随手丢掉。
“谁让你走的？让你演怪兽，你就演，看我雷欧飞踢。”
被按在地上当怪兽打了十分钟，那群孩子才散开，程实脸上多了些青紫伤口。
这些孩子并不是专门为了欺负他在这里堵他，只不过是刚好看到他，决定宣泄下无处安放的精力。
甚至这些孩子都不觉得是欺负他，只当在和他玩耍。
这也是很多人童年都会遇到的乏善可陈的经历。
无聊。
无聊透顶。
坐在地上，程实将脏了的画纸捡起来，画面中是一名头戴王冠，握着长剑的火柴人。
“呵！”
自嘲一笑，程实将画纸团起来，正要丢进垃圾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你画的很好，为什么要丢掉？”
“因为画里面的是英雄，和我不搭。”
“哦？你的愿望是成为英雄吗？”
“算是吧。”
或许因为孤僻的性格，每次和其他孩子玩，他都被强迫扮演怪兽挨揍，即便拒绝也无济于事。
偶尔他也想当一次英雄，看看是什么感觉？
回过头，程实看到一团由雾气构成的男孩站在他面前，冲他伸手。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灾厄，也有人称我为神明！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我来帮你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