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遵纪守法？”
有第六行动组搜查官嗤笑。
他实在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行了，别抱怨了。”
王大海走到程实面前，拿起他之前填写的表格看了几眼，发现和黄毛天灾所说差不多，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
相比其他搜查官，王大海还算理智。
程实本来就与案件无关，只是被带回来配合调查。
若是搜查官们抱怨太多，惹程实这位天灾不满，引起新的争端就不妙了。
程实在其他搜查官欲言又止的注视下起身，离开被不满情绪笼罩的办公室。
当然，为避免被外面躁动的受害者家属发现，他选择了后门。
站在微微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程实转身凝望依旧超负荷运转的异常灾害管理局。
他没想到五年前，搜查官们过的是这种生活。
对比五年后他进入第六行动组时，王大海那副清闲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现在的第六行动组，有很多我不认识的搜查官，他们没能在五年后出现，也就是说，他们都死在了这里。”
沉思着，程实向外迈步，没有离开异常灾害管理局，而是绕到正门。
站在阴影中，他平静的注视着异常灾害管理局门前，那些闹腾的死者家属。
一小时后，之前撞人的黄毛天灾，大摇大摆走出来，腋下夹着公文包。
两名陪同的搜查官一左一右，拉开那些试图上前，对黄毛天灾厮打的死者家属。
“你们围在这里闹，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嘛！一百万，够不够？”
从公文包里取出大把钞票，甩在几名受害者家属脸上，黄毛天灾态度嚣张。
“不够我再加。”
说话间，黄毛天灾又从公文包内取出一沓钱，摔在地上。
“一百五十万，够了吧。”
早在半个小时前，对他的判决就已下来。
闯红灯的两名路人占主要责任，他是次责，赔偿一些金额就行。
之所以这么慢出来，因为刚刚他在搜查官陪同下，去了自动取款机提钱。
无视沉默不语的受害者家属，黄毛天灾走到停靠在街边的黑色超跑。
轰！
随着八根氮气火焰喷射，超跑在野兽般的轰鸣中启动。
黄毛天灾将手中的公文包拉链拉开，向后一甩。
疾驰的跑车化作一道幻影消失，巨大的加速度让公文包在半空旋转，红色的钞票雪花一样洒落。
空气中残留着黄毛天灾的声音。
“本来一共取出三百万，没想到一五十万就把你们打发了！算了，剩下这些钱，就当我大发慈悲赏你们的。”
望着漫天的钞票雨，几名受害者家属，抓伤阻拦他们的搜查官，痛苦跪地，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两个孩子死亡，对家庭的伤害，绝不是钱能弥补的。
杀人凶手不仅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还能肆意羞辱他们。
甚至因为对方身份特殊，他们被要求签订保密协议，不得透露有关信息，否则反倒有牢狱之灾。
过了没多久，耀斑带着之前抓捕的精神病老孙头出来，先是对两名死亡护工的家属一顿道歉，以“等候通知”的方式将他们劝走。
接着耀斑将老孙头重新交给精神病院，许诺会派遣搜查官不定期巡查后，才让医院接纳老孙头。
做完这一切，耀斑累到虚脱。
时间来到早上六点，第六行动组的搜查官们，终于可以下班。
看着异常灾害管理局的灯光逐渐熄灭，一名名搜查官脱下制服，往不同方向离开，程实依旧隐藏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他的肉体在世界倾轧下，已经消失，理论上只剩灾厄本源的他不需要吃饭，也无需睡觉。
接下来二十天，程实一直在异常灾害管理局外游荡观察。
他发现第六行动组目前搜查官人数超过一百，组长名叫“吕成海”，是一位黄环搜查官，也是秦月跟耀斑的师父。
第六行动组除了吕成海，还有几名黄环搜查官，蓝环搜查官也不少。
他还发现，曾帮秦月把第六行动组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王大海，目前只是个小职员，并且因为长期熬夜，精神不太稳定。
偶尔头疼时，王大海的妻子徐素，会贴心的为他准备好热水和药。
需要加班时，徐素也会主动顶替王大海，只不过都被他以照顾孩子为由，拦了回去。
在第六行动组内，王大海和徐素是当之无愧的模范情侣。
除了他们，第六行动组还有一对情侣。
那就是白霄的父亲白威，和其妻子刘玉琴。
程实偶尔能看到放学后，两人带着还在上初中的白霄，到局里写作业。
毕竟这些天光是加班，搜查官们就加了超过十次，更不用说还要外出执行任务。
实在照顾不了白霄的时候，他们只能拜托同事。
最常被拜托的，就是王大海夫妇。
这段时间，程实看到了三十三起天灾伤人的案子。
为此闹到异常灾害管理局门口，准备要个说法的受害者家庭，超过五十个。
这些伤人的天灾，大多没事。
只有一个情节特别严重，连杀数人，象征性的判了三年。
具体情况是这名天灾，觉醒了第一类肉体强化型天灾因子。
因其控制不住力量，在行房事时，总会致对方受伤。
因该名天灾那方面需求较大，会不断交女朋友，已导致超过四名女性死亡。
最终司法判决，该天灾行为符合正常男性需求，不存在主观杀人意图，因此故意杀人罪名不成立，只需服刑三年，并赔偿两百万元罚款。
当时判决，程实就在现场看着。
那名天灾面对受害者家属时，并无悔改之意，放出话等刑满释放后，要交更多女朋友。
程实还看到一名不足十四岁，正在上初中的天灾，因为好玩，将几名同学邀请到家中，关在地下室，利用天灾因子释放寒气，导致他们死亡。
因年龄和天灾身份，这名天灾被判决不追究法律责任。
不仅如此，这位初中生天灾还当着受害者家长的面，扬言威胁。
敢让他因为这件事退学，他就偷偷跑到这些人家里，趁他们睡觉时，把他们全冻死。
类似的案例看多了后，程实察觉到之前穿越回过去时，忽略的事。
“之前我的目光只放在温舒和恋人身上，忽略了这个时代天灾们的处境，和未来并不相同。”
未来的天灾，活着就是原罪。
相比之下，此刻的天灾，何其幸运。
“对于天灾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同样，对于搜查官而言，这是最坏的时代。”
程实扫干净身上的落叶，从藏身的绿篱中起身。
接下来的发展，无需观察也能明白。
天灾的案件越堆越多，对社会的破坏正在加深。
异常灾害管理局总部无法忽视民众的呼声，决定更改异常灾害法，派遣林向荣和萧百合前往江省调研。
同时，由于搜查官对天灾的仇恨累积，导致越来越多搜查官抓捕天灾时，会故意“失手”杀死对方。
程实突然理解，包括第二无冕者龙七在内，未来的许多搜查官，为何那么不讲人情，坚持天灾必须死的信念。
因为她们曾见过，放纵天灾的世界，是何种地狱。
“可惜，对天灾一刀切后，世界变成了另一种地狱。”
程实轻声呢喃。
不管是对天灾严格管控，还是给它们优待，都有人因此受苦，不算正确选择。
在思考何为正确时，不知不觉间，程实已经来到温舒居住的别墅。
今天是8月20日，温舒的生日，也是她觉醒天灾因子，令时间陷入循环的日子。
站在温舒所在别墅外，程实安静望着眼前的一切。
此刻的温舒还是个普通人，为自己布置着生日用的东西，随手买了个蛋糕。
原本温舒打算一个人度过这个生日，但想了想，她还是起身，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在父母答应一定会在十二点前赶回来时，温舒将原本购买的彩带，和没吃完的生日蛋糕，一起扫入垃圾桶，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临近午夜十二点，温舒的父母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家里。
温母提前订了一份高档蛋糕，温父则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饭桌上，温舒对着蜡烛燃烧的蛋糕许愿，温父温母则在打电话。
温舒双手合十，吹灭蜡烛的同时，程实背后突然有风起。
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也吹起他体表的黑雾。
一粒漆黑的灾厄本源，穿透别墅墙壁，宛如命中注定般，落在闭眼的温舒眉心，泛起波澜。
温舒似感受到什么，突然睁眼，疑惑的看向窗外，但所见只有一片黑暗。
剩余时间，温父和温母为了明天的生意，安抚温舒几句便拿着电话离开。
温舒默默吃着蛋糕，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象征着第二日到来的午夜钟声响起，一切被困在了8月20这一天。
“生日快乐，温舒！”
这一次，程实不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为温舒送上礼物，只是站在黑夜中默默祝福。
接下来的一周，程实一直站在别墅区内，守望着温舒。
直到8月28日下午，他才离开别墅区，前往恋人的家。
“顺应历史的发展，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就像那粒从他体表脱离的灾厄本源，促使温舒觉醒一样。
他已知的未来中，温舒确实因为某种原因，觉醒了毁灭级天灾因子。
至于是因为他，还是自主觉醒，这不重要。
“按照未来的发展，恋人也会在今日觉醒。”
恋人能自主觉醒，他不会干涉。
如果不能，他就会释放天灾因子，让历史的发展，和他所知的未来吻合。
恋人家。
程实抵达时，恋人刚好被母亲以1000元卖掉，被那名地中海发型的猥琐男人紧紧抱住，剧烈挣扎。
眼看男人要对恋人动手动脚，恋人依旧没有觉醒的征兆，程实上前，抬起由黑雾构成的手，轻轻拍了下恋人后背。
随着天灾因子注入，恋人眼中浮现粉色爱心。
程实本打算就此离开，深藏功与名。
不料站在一旁的恋人母亲，一扭头，正好发现他的身影，大喊“鬼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是谁？”
恋人闻言抬头，发现被黑雾包裹的程实，也面露疑惑。
“唉。”
程实叹了口气，转过身，直面恋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黑雾天灾”，所谓天灾，就是拥有超越凡人的灾厄之力，会给身边带去灾难的超自然生物，现在，你也是天灾的一员了。”
“我也是……天灾？”
随着恋人的自语，原本抓住她，准备对她施暴的地中海发型男人，不知何时停止动作，艰难的喘着粗气。
“没错，你的天灾因子名为“狂热天堂”，是一种毁灭级天灾因子，可以让别人爱上你，为你奉献一切，就像你面前的男人一样。”
在程实的指导下，恋人眼睛放光，轻声道。
“跪下！”
她面前的地中海发型男人，二话不说，直接跪倒。
“扇自己嘴巴。”
随着恋人第二条命令，地中海发型男人左右开弓，猛抽自己嘴巴。
“原来这就是天灾因子……”
恋人嘀咕，发现带给她天灾因子的程实，转身向门外走去，连忙追了上去。
“喂，你要去哪？能带上我吗？”
虽然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很吓人，但恋人不害怕，倒不如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去找名为“天启”的天灾组织！从现在开始，你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往后的人生，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
在恋人不舍的注视下，程实离开她所在小区。
“这样，一切就和未来对上了。”
他曾在恋人口中探听过有关“黑雾天灾”的情报。
恋人说过，她之所以成为天灾，加入天启，都是因为黑雾天灾。
“因为不知爱，所以渴望被爱嘛。”
由于他一句话，未来会有很多人被恋人杀死，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伤害别人，就会被别人伤害。
恋人会变成未来的样子，除了与童年经历有关，还因为他的干涉。
“如果恋人注定要因此染上杀人恶习，成为别人口中罪大恶极的存在！那么，这份罪孽，由我来分担。”
程实黑雾笼罩下的视线，平静的注视前方。
他是所有的起点，万恶之源。
在他身上，已经背负许多沉重的枷锁，不在乎多背负几条人命。
更何况他也没得选。
过去的因结出未来的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