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众人兵分两路分别出发,五阮关众人送别完毕王度拉过史路寻一个僻静处,两人对视一阵王度直截了当:“八达你讲实话,这身华服哪里来的?”
史路没敢正眼看对方:“不是说过。。。。。。”
“你糊弄鬼呐!”王度一把扯住对方袖口:“往来何止千里,大摇大摆里外都穿蜀锦,你就不怕招贼惦记吗?”
眼看被戳穿史路索性不装了:“寿思我讲实话,在邺城暴露被华子鱼要挟,这才不得已虚与委蛇。”
“为何不与我直言。”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眼下就没有误解吗?”
史路表现的羞愧难当,跺着脚恨恨的开口:“我承认存在侥幸心理,但我保证没有背叛任何人。”
王度朝对方肩膀狠狠挥出一拳:“你为什么不扔掉!”
史路倔强的抬起头:“白得之物为何不要?我问心无愧为何不穿!”说话间眼角含泪,咬着牙一字一顿:“我穷累了啊!”
王度抬起手半晌没再打下去,叹息一声之后缓缓低下头:“这不是理由,你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背叛,背叛了我们的理想。”
“理想?”史路笑容凄惨,摇摇晃晃走到一旁:“决定跟着刘琰咱们就没了理想,你王寿思心里想着百姓,那你还为她打仗?她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她心里有平民百姓吗?”
王度仍旧执拗:“她知道苦是什么滋味,我相信她不会没良心!”
“她也享受过,只要享受过就不会放弃,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史路摇着头苦笑:“只是出于怜悯不是真心,她的身份注定不会去改变现实,这和想不想没有关系,她做不到!”
沉默良久王度才再次开口:“除了衣服还有别的吗?”
史路轻笑:“良田万亩宅院两座,美女十名钱财过亿。”
王度脸色铁青,抬手指着对方气的说不出话,史路却笑的更甚:“你在五阮关安危无忧,我可是深入敌营危机重重,我不要行吗?不要就死!”
刀架在脖子上任谁都没有选择,史路说了只是诈降,从到来以后的表现看确实在为刘琰的安危着想。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也挑不出毛病,王度继续问道:“他们什么目的?”
史路面色坦然立即回答:“华子鱼不愿意刘琰呆在冀州,这不符合士族的利益,我的任务是让刘琰安全的离去,因为她是士族的刀,虽不锋利但能使用。”
看来不似作假,王度点头继续问道:“以后呢?”
史路提起袍袖潇洒一笑:“我人都出来了哪有什么以后?白得一件华服还戏耍对方,难道寿思不夸赞吗?”
“夸赞个屁。”
王度转身走几步又被史路扯住:“若你觉得碍眼,我便扔掉算了。”
王度扭头冷笑几声:“穿着吧,免得众人生疑。”
这件事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没有傻到和霍奴赵渎两人明说,史路态度很坦然,几次交流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王度就此没敢掉以轻心,带着几个人跑出八十多里,确定山谷之外没有曹军踪影才返回关城。
霍奴赵渎不明就里,主将反应过度俩人一同紧张兮兮,整天在关口各处寻查,生怕曹军反身杀回来,直到月底周围始终一片平静,王度等人这才安下心来。
和几人专注防御不同,史路有事没事总找守关的军士喝酒,王度暗地打听过,军士们都说史主簿心里烦闷,至于因为什么烦闷就不知道了。得知多年的朋友得不到信任借酒浇愁,搞的王度心里还挺愧疚,也许自己当真小题大做。
日子一天天过,这天入夜史路照常提着酒壶来到关口,军正和几名守卫早就等候在这里,与往常不同,今晚几个军士的脸色都很阴沉。
一个老兵警惕观察一番轻声开口:“史主薄,我们老百姓出身低贱讲话不懂轻重,就想多问一句,您给句实话讲的可当真?”
“你该问它。”史路指着老兵前胸反问。
老兵不再说什么,摸着怀里拇指大的黄金缓缓点头。
史路环顾军士一圈:“你们记着不要乱跑,护紧我,还有,事成之后的赏赐我要拿大头。”
“那是自然!”军正点头如啄米,拿的多未必是好事,史路这样说就代表不会杀人灭口,否则没必要提醒大家他要多分。
此后几人坐在地上不再讲话,默默的等待着前几天约定好的时候。初春乍暖还寒,紧挨篝火也抵不住半夜寒风刺骨。月至中天史路朝军正打了一个眼色,后者登上关墙不一会儿反身猛一招手,几个军士迅速跑到城门处,寂静中吱吱嘎嘎的响动异常刺耳。
城门刚打开一半曹军便冲进关口,重甲反射月色寒光闪亮,金铁交错碰撞烈烈作响,曹军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小金城,一路冲向北口关。
十几名曹军簇拥一个重甲将领跑到史路跟前:“可是史八达?”
史路讪笑拱手:“可是张文远?”
张辽点点头,看向史路身边几名军士:“必有厚赏。”
史路数了数身边人头一个不少,此时他面色陡然一变:“一个不留!”
史路下令曹军不会听,张辽就不一样了,一声令下几个军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人尽数倒在地上张辽才皱眉开口:“给我一个理由。”
“你不懂。”史路拍拍衣服上的浮灰,刚转身又想起什么俯身一具一具摸索尸体。
等黄金都找全了张辽还呆在原地没动,史路着急了:“王度住处在前面不远,为曹公大事计文远当速除之!”
北匈奴离开草原后鲜卑各部趁机占据漠北,到檀石槐这代统一鲜卑,好景不长子檀石槐死后儿子和连与堂兄魁头争夺继承权爆发内战,鲜卑分裂东西两部,和连与魁头年年争斗谁都没能取得上风,导致鲜卑各部越发分离。
不就和连战死儿子骞曼继位,两边谈妥在骞曼成年之前由魁头监国,鲜卑内部刚得到喘息却不料事情陡然变化,骞曼无法忍受被魁头欺压鲜卑人再次爆发内战,这一次双方的争斗更加激烈,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去年曹操发布命令正式放弃雁门云中等七郡,同时抛弃朔方、山西一带本就被匈奴人占据的地区。将山西北部,河北北部都让给了鲜卑人,从此这些郡县不再是大汉土地,各处胡人以附庸形式服从中央。
土地不是平白无故送出去,鲜卑人得了土地抢到奴隶也会派人加入军队,这一举动招致各方强烈反对,不过曹操顶住压力,北方刚刚平定,和平与发展才是对外关系的永恒主题。作为大汉执政对维护和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土地换和平,全面发展和周边游牧各部的友好合作关系,年深日久双方互信不断增强,利益融合持续深化,必定能走出一条睦邻友好的康庄大道!
大汉面积那么大不在乎割让一点贫瘠的土地,事实上割让出去的郡县已经被胡人占据,要拿回来势必进入战争状态,打起来不是一年半载能够解决。主力军队不能总驻扎在边境,经济上负担不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统一才是当下第一要务,任何事都不能干扰统一大业。在此之前,适当的让出土地也好为和平发展争取有利的外部环境。
至于土地割让出去之后,生活在上面的百姓就管不着了,又没说不让你们回内地,也派军队去接了,你们贪图家当耽误时间落下了那怨谁?国家大事这么多,总不能没完没了的专门派军队接吧?
为防止胡人做大朝廷不是没有对策,并不是一股脑将地盘全给出去,而是秉承以胡制胡的政策同时授予魁头和骞曼地盘,魁头占据代北和半个雁门郡,骞曼分到半个云中郡和定襄,曹操故意没有具体划分其余地盘,美其名曰不干涉内政。
两人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其结果正如所料,双方为了地盘人口殊死争夺,曹操在一旁稳坐钓鱼台,今天给你粮食明天送他物资。很快两个人反应过来,争先向曹操表忠心只求多得一些好处。
代郡局势比较复杂,阎志始终控制着马城,西部鲜卑领袖魁头以高柳为基地,和乌桓普富卢部结盟,两人以治水分界河北归鲜卑河南归乌桓。汉朝按照鲜卑人风俗打扮,武断的分成秃发和索头两类,当然这并不准确,其实就连鲜卑人自己都不能准确区分,很多其他草原人也自称鲜卑,时间久也就将错就错。
刘豹死后拓跋诘汾跑到代郡,因为其在索头十部中影响力很大,魁头热情欢迎还授予道人县作为立足点。魁头连单于都不是,拓跋诘汾出于无奈才来投奔不可能甘愿受制,没过多长时间曹操暗中抛来橄榄枝。
俩人是老熟人相互都了解,拓跋诘汾看出来这是分化瓦解的计谋,当即欢喜中计表示甘心做大汉的卧底。好处显而易见,财富从内地源源不断运来,道人县都装不下了。海量财物吸引很多部落来投靠,实力强对老主子魁头的态度也没以前恭顺。
魁头再怎么说也是西部鲜卑领袖,区区索头十部还没放在眼里,他明白拓跋诘汾只是对手下展示威风,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公开对抗,因此只要拓跋诘汾不去投靠和连,稍许忤逆只当没看见。
拓跋诘汾确实不敢和魁头闹翻,一切都是两头获利两面不得罪的谋略罢了,道人县与南部乌桓人就隔着一条治河,随着部落规模扩大抢夺奴隶爆发冲突和纠纷在所难免。普富卢可不是魁头,鲜卑人来惹事提刀就干。
乌桓人投靠曹操虽然慢了一步可底子很厚,索头鲜卑又不是都在代郡生活,大部分人在草原游牧冬季才回汉地越冬。再说普富卢真正靠山是幽州刘珪,真要战场上吃亏马城的阎志不可能眼看着不管。
也算拓跋诘汾踢到铁板上,较量几次眼看撑不住,想和谈乌桓人不同意魁头也冷眼旁观,正无计可施曹操秘令到了。说是要截杀一个叫刘琰的小娘皮,刘琰是谁咱不管,曹操开出的价码当真令人欣喜若狂。曹操承诺事情成不成都代表大汉授予平城,曹操说的话就是圣旨,管你是魁头还是和连都是大汉附庸谁敢不服?
平城是块宝地,北控草原南抵马邑,要农耕有田地要牧马有草原,南北贸易尽享地利。立足之后向西占据定襄,汉人就是取之不尽的奴隶用之不竭的战士,等实力暴涨再返回身拿下代郡,到时候魁头和普富卢都无力抵挡。
不是没担忧,没见过刘琰也听说过她是刘靖的心头肉,现在整个草原都知道蓝眼睛的原型就是她!刘靖为了这个女人杀害刘豹,之后非要这个女人做单于,人要是发疯做什么事都不奇怪,传言有鼻子有眼很多人都相信这是真事。
弄死她容易就怕屠各都尉发飙,可是平城的诱惑力太大,拓跋诘汾做梦都会笑醒,笃定拓跋氏龙腾之地就在平城,善加经营等待局势变化,一旦中国有变后代入主也不是幻想。权衡再三决定接下这泼天富贵,有曹操在背后撑腰不怕刘靖打过来,是小酋长还是大单于就看这一回了!想到此处拓跋诘汾自嘲一笑,去他的单于我家要做皇帝!
弹汗山位于河北尚义县红土梁镇与内蒙古兴和县交界处,因远眺山体青色故而现代称呼大青山。弹汗的鲜卑语意义不可考,据1930年《燕京学报》第8期解释“弹汗”两字意为白。笔者认为与其含混不清,不如取信弹汗山是白山的意思。
这里曾经是檀石槐的王廷,鲜卑人内乱之后这里变得没有人在乎,只剩莫鹿回部驻扎在山脚下挖煤炼铁。走代郡去朔方必然在高柳翻越长城,去弹汗山找莫鹿回部购买补给,然后进入漠南草原向西一个来月就能回到朔方。
别的路躲不过定襄交战区,就算一路没人骚扰,时间上要多耗费一倍不止,拓跋诘汾自认没有傻子放着好走的路不选。另外笃定刘琰会去弹汗山还有一个原因,莫鹿回部和莫家关系密切,按刘琰的性情一定会去玩耍一番。
拓跋诘汾想到过去和某位蓝眼睛发生过交集,她就是刘琰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众所周知刘琰和莫家有关系,具体什么关系闹不清楚总之很好,所以刘琰不可能在拔野头当乞丐。退一步讲有难言之隐,在拓跋部时干嘛不说出来?凭莫家的实力老子百分百卖面子。
拓跋诘汾收回心神仔细研究地图,手指在马城与高柳之间的长城口不断游移,不管是走马城还是高柳翻越长城,之后都要进入群山间的百里谷地,谷地西行穿过出口一马平川不远就是莫鹿回驻地。拓跋诘汾手指在出口处狠狠一按,你松懈的时刻就是我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