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
玄云子坐在桌案前,翘着腿,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龟甲,神情那叫一个惬意。
自从将大半宗门杂务交给宋熠处理后,他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这住所一般也不会有人来,形象什么的,自然也就无需在意。
然而,他玩着玩着,手一滑,那枚龟甲竟脱手跌落在地。
龟甲内置的几枚卦钱滚落出来,发出叮当脆响。
玄云子微微一怔——
他都这个修为了,怎么可能手滑?
然而当他看清地上无意间形成的卦象时,嘴角那抹闲适的笑意瞬间凝固。
恰在此时,一道白色信纸无声无息地从门缝中滑入,带着凛冽寒气。
玄云子俯身拾起掉落在地龟甲和卦钱,长叹一声。
那信纸上萦绕的寒意,他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自哪里。
想到刚才的卦象,玄云子抬了抬手,认命地接过那张信纸。
谁知读完信上所写的内容,他原本皱起的眉头便再次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喜。
那裂缝另一端竟然是另一方大世界?
小师侄要去,自家师弟自然也会跟着。
林忱还说可以考虑带其他宗门弟子同往......
一个未被沾染的大世界,谁不想去?
这分明是天大的机缘!
不仅能拓宽弟子们的道途,更能给宗门结下无数人情。
要知道,世间最难偿还的,莫过于人情。
既然是好事,那刚才的卦象显示又是怎么一回事?
“掌门,弟子有事求见。”
门外的声音唤回了玄云子纷乱的思绪。
一听是宋熠,他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了卦象的意思。
小师侄该不会是想把宋熠给带走吧?!
宋熠一走,宗门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岂不是又要全落回他头上?
宋熠推门进来,正好看见玄云子对着一张信纸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这短短的一个瞬间,宋熠脑中飞快回想了一遍宗门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然事实告诉他,宗门不单没事,更因为小师叔的名号以及合卺大典的事,吸引了不少好苗子,甚至连宗门的各方面收入都翻了几番。
既然不是宗门,那肯定就是四境的大事了,他斟酌着用词开口:
“掌门,莫不是四境发生了什么大事?”
玄云子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他,道:“如今你处理宗门事务早已得心应手,宗内诸事不必再事事问我,自行决断便是。”
“你来得正好,小师侄信中所提之事,也一并交由你处理了。”
宋熠:“???”
他低头看了一眼信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劳烦掌门师伯费心”。
他什么时候成掌门了?
退一步说,让他一个化神期都未到的小辈,去与其他仙门之主交涉......
掌门可真看得起他。
玄云子避开了宋熠的眼神,可能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沉默片刻,宋熠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
这次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白可谓是把沧月峰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就差连地上的雪,都带一捧走了。
林忱给的名额不多,百人内,至于如何分配,他相信玄云子会处理好。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玄云子竟然连这件事都交给宋熠去做,自己则是尽情享受最后几年的悠闲时光。
沧月峰峰顶。
花圃边的水池中,几条锦鲤嬉戏打闹,不时漾起串串水花。
几滴水珠溅落,正巧打在仰躺在花圃间的狐狸崽子身上。
林忱化回狐形,这么做倒不是为了躲师尊。
狐崽子身量轻盈,就算在花圃上打滚,也不用担心压坏底下那些灵花异草。
他爪边散着一枚红枫。
前些天玄云子将合卺大典收的礼都给林忱送来了。
他只取了灵植、法宝等这类稀罕物,至于那些矿脉、灵脉以及灵石,则是给了玄云子。
这些东西他是真不缺。
玄云子自然不会要林忱的东西,便悉数投入宗门建设,用作奖励优秀弟子的资源。
这片红枫,正是玄天所赠的那枚因果碎片。
当初古枫神树交给他的那一枚,早在化神雷劫时就被小绿吞噬了。
林忱一双狐狸眼盯着这片枫叶看,玄天凭借此物,开创了“以笔证道,书写因果”之道。
或许是他如今修为与领悟尚浅,在这枚碎片上,他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若非上方流转的道蕴,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片寻常不过的枫叶。
既是因果,想必每人所见皆不相同。
林忱没有过多纠结,将其收好,转头望向穆箴言。
师尊就坐在不远处,掌心悬着那团黑白交织的本命异火,身旁静置那枚黑色界壁晶石。
有了这晶石,只需将其炼入他们常用的飞舟,便足以晋升为破界舟。
但不管是林忱还是穆箴言,都不愿这样做。
若只是载几位相熟之人倒也罢了,可此番同行者足有上百。
他们二人在某方面极为相似——都不愿轻易让外人踏入属于自己的领域,尤其是他们彼此共有的空间。
穆箴言并无意重新炼制一艘飞舟,直接向玄渊要来了对方手里的远山舟。
林忱至多就用这么一次,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留给玄渊。
破界舟而已,待日后飞升仙界,林忱想要多少都有。
玄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交出远山舟时极为爽快,就差没问穆箴言要不要顺手也炼制点别的了。
林忱曾多次看过师尊炼器时的模样。
眉目低垂,神情沉静,仿佛万千事物皆敛于他眸心一寸之间。
不过——
旁人炼器,至少还需一座炼炉,师尊却直截了当,只需异火与材料,再以灵力压缩,更没有什么手法可言。
他每次看见的,都只是师尊手指轻动几下,器物便成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见穆箴言将界壁晶石与缩小后的远山舟投入异火之中,随即指尖轻抬,一道白色阵纹一闪而逝。
下一刻,异火收敛,天空黑云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