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注意到宿玉衡的动作,朝宿玉衡招招手。
宿玉衡立刻快跑回去,刚站定,正想和宁致远再道个歉,却见宁致远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膏药,道:“身上的包不要乱抓,洗完澡记得涂药。睡不习惯,就打开电子表上的小灯。”
宿玉衡立马点头,眼里涌动着不舍之意,一只手来回摸九游的肩膀。
九游探头蹭蹭宿玉衡的手背,也跟着絮叨起来:【别忘了喝冰糖雪梨,那半箱都是阿姨新做的,哪怕这里面开着空调,也存不了太久。说话不要太用力,注意保护嗓子,再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宁致远和九游每说一句,宿玉衡就点一次头,若不知道他们只是分房睡,还以为他们要分居住个十万八千里呢。
陈煦吟双手环胸地倚在门框边,见此暗啧一声,心说宁致远这家伙居然这么啰嗦,就听宁致远忽然道:“陈煦吟虽然没脑子,但是还算心地善良,有什么就和他说,或者来找我也行。知道吗?”
陈煦吟瞬间不乐意了。
他收起腿站直,一手撩碎发,一手叉腰,道:“欸,什么叫没脑子?你爷爷我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好不好。”
宁致远瞥了陈煦吟一眼,拍拍宿玉衡的肩膀,示意去睡吧,又揉一下九游的背,和他说了两句,见工作人员要来带走九游,才转身走向楼梯。
陈煦吟赶紧追上去,伸手想去抓宁致远的手,却被宁致远反手拧了一把,顿时哎哎叫着,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道:“你要干嘛?”
宁致远没有和小智障交锋的兴致,回击也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他手指微松,扔下一句别动手动脚,便要上楼,却听陈煦吟又道:“你和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没脑子。而且今天搬行李你还故意忽略我的求助。你是在挑衅我吗?”
快出门口的九游听到动静又绕着工作人员哒哒哒了回去,站在宿玉衡身边,仰着头看戏,便见宁致远回过身,单手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道:“怎么?后悔没被我抢劫了?”
陈煦吟闻言表情一滞。
但很快想着气势不能输,他又挺起胸脯,直梗梗地杵在宁致远面前,瞪着宁致远的喉结,道:“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嘴巴长来干什么的?”
宁致远嗤笑一声,道:“嘴长在我身上,你管我用来干嘛。”
陈煦吟被噎了一下。
打小能言善辩,除了贺松棠,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种情况了,不由地愣了好一会,眼眸才重新聚焦起来,却感觉眼前的阴影一点点地扩大,又圈圈缩小凝成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又愣住了,再回过神,就只听到已经走远的宁致远淡淡地道:“但凡做事前动动脑子,也不至于被说没脑子。另外,学历和智商没有必要联系。”
陈煦吟:“……”
愤怒但是已经被单方面踢出聊天框,他气呼呼地转头,就见宿玉衡和九游正排排站在楼梯边,都歪着头望着他,一双眼中平无波澜,一双眼中满是嫌弃。
然后不等他对两只吃瓜崽做出反应,他就见九游蹄子一抬,拍拍宿玉衡,便转身溜溜哒哒地走向门口。
宿玉衡则捋了一下衣摆,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也扶栏杆往上走去。
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陈煦吟曲起食指捏着下巴,不禁地陷入了沉思。
——所以,那只羊驼果然是在鄙视他吧?
好你个宁致远,养只羊驼都要给人添堵。
他暗自骂骂咧咧地跟着上了楼。
而被陈煦吟吐槽的宁致远已经走到房间门边,却听到一阵脚步声快速靠近。
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那颗熟悉的脑袋,就见贺松棠急急跑过来,按住小胖墩的肩膀,道:“抱歉。”
小胖墩碰上宁致远忽然就老实了。
宁致远放开小胖墩,抬手握住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却在开门前,突然转头看了眼小胖墩,竖起食指放到嘴边。
小胖墩立刻捂住嘴,生怕明天被禁止吃饭。
贺松棠见小胖墩终于不闹了,顿时松口气,和宁致远道了谢,拉着小胖墩往房间走去,却在走到一半时,听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转头,便见陈煦吟追着宿玉衡走了上来。
陈煦吟看见贺松棠,不由地眼睛一亮,忍不住和贺松棠吐槽宁致远。
贺松棠听完却拧着眉,沉吟几息,才看向陈煦吟,道:“他说的没错。三思而后行,你要改掉自己轻易相信别人的习惯。实在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
态度是诚恳的,字句却意外地内涵满满。
陈煦吟缓缓地皱起脸,暗道果然没爱了,愤愤地开门进房,正想坐在床上,却听宿玉衡叫了声陈哥,又犹犹豫豫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宁哥都会让我把自己洗干净再上床的。不洗澡就上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陈煦吟眼角一抽,下意识地收回快落到被单上的屁股,转头盯着站在毛毯边无辜仰头看向他的宿玉衡半晌,忽然抽起床边的衣服就往浴室走,暗道可恶,他绝对不会承认被宁致远家的小孩可爱到了。
可爱小孩宿玉衡见陈煦吟进浴室,顿时收起神情,转着拉过来的行李箱,若有所思地垂下眸,整理着九游见缝插针告诉他的信息。
而另一边,被塞进宠物室的九游已经琢磨好要怎么拔出萝卜带出泥,为自家人的未来保驾护航,轻轻扒拉两下笼子,对着周围一顿不同音调的怪叫。
听在这群动物耳朵里,就是:【嘿,朋友们,咱来聊个天吗?】
动物们顿时震惊地看向九游,显然都很不明白这只长得像羊的动物为什么会说他们的语言。
九游嘿嘿一笑,又仰着头咕哩呱啦怪叫一通,道:【最近遇上了点事,不知道各位朋友愿不愿意帮个忙。】
动物们:“?”
————
阳光漫上梢头,暖风呼啸而过。
各组人员起床后坐在餐桌上吃着节目组提供的早餐,就收到了任务卡,要求每组人按照各个宠物的需求,为宠物选一间住所,照顾好宠物,并与宠物拍下第一张合照。
一时间,大家忍不住面面相觑,有些怕自己做不好到时被喷成筛子。
贺松棠思索片刻,颔首道:“没说不能交流经验吧?”
陈煦吟顿时眼睛一亮,道:“那我们赶紧聊聊。”
节目组见状赶紧出面阻止,不允许组与组间互助,只能组员间互助。
施晴连忙双手合十,祈求道:“就一次,一次也不行吗?”
梁雁回也木着脸,竖起食指,道:“一次。”
许归途被导演使眼色,加之回顾思考了一宿,早上又发现自己嗓子好了,理智回归,感觉宁致远应该不会那么厉害,不然怎么会被雪藏至此。
他胆子也回来了,不动声色地道:“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任务,我们不按照要求做不好吧。”
话落,还在游神的宁致远就道:“任务卡上没有明确要求,节目组突然加上这一条,出尔反尔才不好吧。”
“不用管他们,我们直接聊。”
许归途闻言脸沉了下来。
导演的脸也沉了,但转念一想,宁致远不按要求来,不是更好搞事情吗。
他正想憋回了劝阻,却发现自己的嘴巴仿佛到叛逆期一般,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自顾自地道:“不对。这些不是安排好的任务,但是你们可以不做。不然我们怎么坑人。”
他越说眼睛瞪得越大,忍不住一卡一卡地转头看向人群,便对上了许归途诧异的眼神。
许归途一看见导演那双口罩上方快瞪裂的眼睛,就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倒吸口气,猛塞一口馒头。
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片刻,暗自嘀咕节目组这么狂连演都不演了。
但目的达到了,除了许归途,谁都开心,他们顿时欢呼着喊了几声宁哥万岁,开始窃窃私语,纷纷和宠物主人交流要如何照顾宠物。
十分钟后,九游听到动静抬起趴在前蹄上的脑袋,挪挪蹄子,就见唯一一个选中自家宠物的陈煦吟很顺利地抓起了那只仓鼠。
宿玉衡在陈煦吟的催促下摸了摸仓鼠,但很快他就收回手,下意识地望向九游,撑着羊驼的大笼子,小声地道:“早上好。”
九游立刻嗯嗯道:【早上好啊~】
他应着转转脑袋,才见宁致远带着刚吃完饭的豆芽菜姗姗来迟。
小胖墩和豆芽菜简直是两个极端,前者贪嘴啥都要来一口,后者却挑食不肯吃饭,被宁致远好一顿教训,才吃了个包子,喝下豆浆。
但他进来后,又脸色发白地顿在原地,不肯走近蛇待着的透明箱。
宁致远看着透明箱里只有两指粗的粉色猪鼻蛇,有些不明白这有哪里值得可怕。
可见豆芽菜揪着衣服直直地定在原地,他还是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开口道:“不好意思,突然发现我有点怕这种带鳞片的,有没有人愿意和我换毛茸茸。”
九游闻言收回蹭着宿玉衡的脑袋,和宿玉衡一起看过去,便见豆芽菜眼带希冀地抬眼。
旁边几人已经被放出来的自家宠物扑到身上撒娇,连许归途都不例外,被那田园犬嘤嘤叫着舔脸。
九游微微张嘴,暗道没想到这狗昨天看着一本正经,遇上许归途居然是这副模样,就见小胖墩分外霸道地从许归途怀里薅下那只狗,大声地道:“我不换,我就要这只狗。你们怕又不是我怕,凭什么让我换。”
许归途连忙护住自家狗,暗中瞪小胖墩一眼,就听小晓道:“那我换吧。我不怕蛇,姐姐说她也不怕。”
梁雁回僵着身体,任由小晓晃她的手,偶尔投向宁致远的眼神里写着救救我。
宁致远眸光一顿,随后抱起透明箱放到地上,对小晓道:“你可以把猫包递给我吗?”
小晓立刻举起那只和梁雁回交握的手,略兴奋地道:“噢!我知道,这样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以呀。”
她说完才松开梁雁回的手,转身去抱猫包。
梁雁回终于恢复了自由,赶紧送了个得救的眼神给宁致远。
豆芽菜见宠物换好了,才亦步亦趋地跟上宁致远,那张脸上浮动着的对宁致远的抵触之色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大半。
宿玉衡见此抿抿唇,挠了一下脸侧的蚊子包,也跟着陈煦吟去准备小仓鼠的豪华别墅。
九游望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才抬眼看向许归途,就见许归途正眼神怀疑地看着他,忽然道:“你挂在门口的萝卜掉了。”
九游立刻就想低头。
但很快他又察觉到不对,暗道声老六,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并缓慢地歪头,对着许归途眨巴眼,露出一脸无辜相。
许归途见此微蹙眉,隐隐觉得这只羊驼真的不太对劲。
在圈内混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奇闻异事没见过,他并不是无神论者。
可九游没露出破绽,他只好半信半疑地收回眼,拿起那袋胡萝卜,带着九游和小满也出了门。
九游的需求其实并不多,重点只在吃的上,住的地方只要不狭窄难睡就都能接受。
如果许归途愿意去问问宁致远,这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但谁让他最不愿意向宁致远低头呢。
于是九游就看着他带上小满这里折腾,那里忙活,搞了一大堆无用功。
九游都有些无语了,又格外心疼小满这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干脆探头怼一下许归途的小腿,哒哒哒地踢开那些装饰品,直接蹦上软窝,闭目假寐起来。
许归途见此眼神一愣。
他低头看了眼被踹到自己脚边的小装饰灯,脸黑一瞬,心说宁致远的羊驼果然和宁致远一样讨厌,正想捡起来继续忙活,却见那装饰品又被一蹄子踹飞几米远。
他下意识地抬眼,就见九游正躺在窝上,来回翻滚伸懒腰,似乎那一脚并不是故意的……才怪。
许归途怀疑九游,看九游做什么都觉得这羊驼在算计他。
因此,九游越折腾,许归途便越坚持。
最后谁也没赢,一人一羊驼两败俱伤,累得一只瘫在窝上,一个蹲在地上,纷纷开始埋头喘气。
小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绞着手指犹豫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叔叔,我们还是先把屋子弄好再玩吧。”
许归途闻言只觉膝盖中了两箭。
叔叔,为什么又是叔叔。而且他哪里在玩,他明明是在和这只邪恶羊驼抗争!
被怒意冲昏头脑的宁致远已经失去了控制嘴巴的心,张口就没好气地道:“叫哥哥。既然它喜欢这样,这屋子就这样吧。”
说完他不忘随手拍下合照,便沉着脸直接离开了房间。
徒留小满一脸茫然失措地伫立在原地。
九游马上走到小满身边,心说不用和许贱贱待一起还求之不得呢,就带着娃往外走,正巧看见小胖墩正踩着草地追逐那只田园犬,直冲他们而来。
他连忙侧身把小满往旁边推,却一时心急踩到石子,绊了下,差点压着小孩倒下去。
最先搞好仓鼠别墅的宿玉衡跟着陈煦吟匆匆下楼出门,便看见那田园犬受惊飞奔,快要撞上九游和小满。
他下意识地拔腿往那边跑过去,嘴里喊着小心,急得踩到小台阶摔了一跤,又匆匆爬起来迈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施晴和梁雁回一个抱起小满,一个拉开九游,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危险。
同时,屋里的宁致远听到动静大步跑出来,一个滑铲飞扑过去,拦住了夺命狂奔的田园犬,却不可避免地跪地被拖行了一小截路。
他抱住田园犬拍抚一会,眼睛却冷冷地看着被陈煦吟和许归途抓住的小胖墩。
直到田园犬停下发抖,他才站起身,检查一会九游和宿玉衡的情况,抓住小胖墩的手,道:“谁让你用石头扔狗的?”
小胖墩顿时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去看豆芽菜,道:“我们,我们都是这样玩的。小满都习惯了。”
豆芽菜立刻回避小胖墩的眼神。
他和小胖墩玩是因为小胖墩在班上很霸道,他感觉很酷,才跟着小胖墩的。
但是看见小胖墩明明知道他害怕蛇还不肯换宠物时,他突然就觉得小胖墩也没有那么酷了。
所以就算爸爸妈妈让他和小胖墩搞好关系,他也不想听了。
宁致远不知道豆芽菜已经单方面和小胖墩绝交了。
他闻言就冷声地道:“都这样玩,就对吗?谁跟你说小满习惯了,你自己吗?看来你很想被我教育。”
小胖墩连忙摇头,见无人帮自己说话,霎时耸着肩一脸害怕地说不是,心里却特别生气豆芽菜不仗义。
宁致远直接掐住小胖墩的后脖颈,强押着他去看田园犬、九游、宿玉衡和小满,道:“看清楚,多少人因为你担惊受怕,还受伤。玩之前先想想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很难吗?”
宁致远训斥小胖墩,九游就在旁边做氛围组,龇牙咧嘴地哼唧着用巧劲踢倒小胖墩。
他们算是明白了,小胖墩记吃不记打,不让他感同身受,这人是不会改变的。
九游转头就让田园犬整回去。
于是接下来,大伙就看见小胖墩被田园犬吠吼着追着跑,吓得哇哇大叫,摔了好几个跟头,已经开始哭着喊爹妈,趴在地上蠕动。
见宁致远没有阻止,其他人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拦住田园犬。
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已经让大多数人将宁致远的言行当做标杆。
当然,许归途不是,他只是单纯讨厌小胖墩,又自信自家狗不会咬人,才没动。
宿玉衡抱着九游旁观了一会,见小胖墩哭到满脸通红地被看不下去的节目组拉走,眼神不由地明灭起来,却听九游道:【吓到了吗?】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将眼底的畅快敛起,顺了顺九游的毛,就听九游继续道:【这是必要的过程。树苗歪了也能长大,但是如果它拒绝长出其他枝桠,无法平衡自己,总有一天它会压塌培育人,也会毁了自己。】
九游说着摇摇头,幽幽地道:【不是所有树苗都想我们衡崽一样乖的。】
话落,他们就听到施晴发出一声惊呼,道:“啊,小满身上怎么起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