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然午后了。
她肚子饿了,唤来桃红准备饭菜,吃了一点素斋,有小厮送信过来。
是解有生遣人送来的。
信中言明,最近京师附近有一帮子人,开始暗地里大量购买粮食,土豆,还有一些驱寒的防疫药材,不知何意?
他想与她商量,或许有大事发生,以防万一,要么他们也购买一些?
他的信,提醒了她。
半月后的四月十八日,午后大暴雨,西城区外围的漂河下流发生洪水泛滥,淹没了好几处庄子,死伤无数。
那一次,夜枳在灾情第一时间,携带瑾王府护卫前去救人,一夜奋战,失足落马,受了伤,感染风寒,这一病便是半个月。
后来,灾情之后,发生了瘟疫大爆发……
不远处传来寺庙中的钟声,梵音,一缕风吹入,带来丝丝寒意。
苏蔓蔓将手中的信放入火盆,点燃,望着燃起的青色火焰,恍惚间又见前世的那些人……
她听闻夜枳去往灾区救民,心中惶恐他的安危,不顾漫天暴雨与洪水肆虐,奔跑去看他。
她没看到夜枳,却看到夜墨站在泥泞的地上,咳血指挥救灾兵士转移伤患,看到粮车一辆辆推入灾区,每一辆马车上都刻着“祈王府”的徽记。
她没有寻到自己要寻的人,又费劲逃回去,自己蜷缩着身子,躲在暗室里,嚼着草根时,听到门外的官差喊着“烧村。”
再后来,藏在暗室中的她,躲过了那一场浩劫,活下来。
而夜墨,听闻他射杀祥瑞引起天灾,被皇帝收了兵权,杖责三十,罚俸一年,抄佛经百卷,送亡灵。
他身中寒毒,疲于奔命救灾,又被杖责,被父皇民众误解,一时心神俱疲,生病了许久,再不复往日风光。
她猛地回神,提笔在信上补了一句:“购置硝石,硫磺,与木炭,多多益善。”
前世,洪灾过后,泄洪渠修建了五年。
五年后,泄洪渠挖通了一条地下暗河,至此漂河再未曾发过大水。
今世,短短半月,只要她紧密部署,利用火药炸开暗河,许是可以避免那一场大洪水。
没有大洪水,一切的灾难,便可避免。
至于火药的配置之法,乃是师父萧熠所教授。
彼时大乾国,尚未发明火药。
这三样东西,也容易购买。
要炸通暗河,那边密林蛇鼠虫蚁很多,她又添上雄黄等物。
至于那些提前购买粮食草药之人,定是重生的苏娇娇泄密。
如今在监牢中的她,能投靠谁?
苏蔓蔓不由想起,在国公府的寿宴上,苏娇娇频频向夜枳暗送秋波。
重活一世,想要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苏娇娇自然会选最后登基为帝的夜枳。
看来,暗地里,她投靠了夜枳。
那人也信了她几分。
苏蔓蔓眸色闪过暗芒,抓紧写好信,又令小厮速速送回去。
无论是射杀祥瑞事件,还是躲避不了的暴雨洪灾,她都要提前布局了。
至于夜枳想贪功,她定让他计划落空。
晚膳时,饭菜刚摆好,他竟然来了。
午后他离开时,曾说要亲自去请旨赐婚,怎么这会又回来了。
难不成皇帝不同意?
说来也是。
他乃大乾国声名远赫的战神,皇帝最得宠的皇子,京师中各大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身份尊贵,名声显赫。
而她,父亲宠妻灭妾臭名远扬,外祖家被皇帝厌弃,贬去外地,府中兄长离家出走,行踪难觅。
在众人眼中,他是可以走上高位之人,他所娶之人,必定是能给他助力之人。
家世背景人脉,很重要。
反而那位女子的外貌品性才能,排在其后。
午后,她那么爽快的答应他,看来是草率了。
林氏见来人,神色局促,要行礼,被他拦下,“夫人,我有事与您商议。”
苏蔓蔓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她的身份,或许不能成为祈王妃,但是纳入府中为妾,还是可以的。
她提前说过,绝不为妾。
难不成他要劝说母亲。
苏蔓蔓的心,凉了一半。
“您请上座。”夜墨主动让出上位,苏蔓蔓的心更加下沉。
怀柔政策,先礼后兵吗?
林氏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
眼神往夜墨身上一瞅,忙不迭望向苏蔓蔓,想要她给她一点点提示。
苏蔓蔓递给她一个安抚眼神,并未开口。
她规规矩矩地坐着,落在桌面上的手,手指局促地互相揉搓着。
“蔓儿”。
他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当着林氏的面,唤了她的闺名。
苏蔓蔓抬头,眼神戒备地望着他。
若他违背协议内容,无论他摆出何等的说辞,她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了?”
瞧出她神色不对劲,夜墨伸手握住她的手。
宽大的手掌将她小小的拳头完全包裹住,她试图挣扎,挣不脱,一下子脸发烫了。
“你作甚?”她眼睫毛轻颤,嗔怪的三个字,说出来的音却带着小女子的娇羞,“我母亲在这里。”
他依旧没松手,紧紧握着,抬眸望向林氏,“夫人,我与蔓儿情意相投,愿结伴,一生相守,不离不弃。”
他语气一顿,深情望她一眼,“我知她最在意您,所以在请旨赐婚前,我想得到夫人的首肯。”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苏蔓蔓内心僵硬的一处,忽然软了。
林氏瞧出祈王殿下对女儿有意,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向她表明心意。
女儿能得良人,嫁人生子,自然是好。
可……
大乾国的诸多皇子中,除过瑾王殿下,便属祈王夜墨最是优秀。
太子之位高悬不定,祈王殿下免不了参与其中,成王败寇,富贵荣辱,很可能在一夕之间。
林氏有她的忧虑,“祈王殿下乃大乾国战神,人品相貌家世万里挑一……”
她语气一顿,并不愿意刻意轻看女儿,可有些事情乃事实,不得不面对。
“我女儿乃普通官员之女,外祖父家不受恩宠,被皇帝外放,于殿下大业,恐无助力。”
“若殿下得偿所愿,谋得高位,后宫佳丽三千,又置她于何处?”
她一双手紧握,眼神中前所未有的坚毅,“男子的承诺,我亦相信过。可如今看来,当初的诺言是真,如今的失信之举,也为真。”
“臣妇赌输了,我家蔓儿她……”
有泪在眼眶中打转,林氏硬是强逼回去:“殿下可会让她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