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道熙手中。”
昨日院子爆炸,残垣断壁中,暗室中东西被崩出几丈高,散落在地上。
变形的炼丹炉、青铜水盆,盛放丹药的青瓷釉碎渣,烤焦的喝水壶,茶杯……
全部是他的旧物。
唯独没寻到那个人。
也没搜到那块令牌。
那么大的爆炸,烈火高温下,人体会被烧焦,随着爆炸化为碎片焦肉。
可黄金令牌怎会完全溶化,无一丝痕迹……
夜枳沉默,驼背坐在方凳上。
窗外有树,随着风起,斑驳的树影在地上不停晃动,变化着形状。
一旁的朱鹤香鼎中,香气被风吹动,乱了方寸,四处逃窜。
沁人心扉的沉香香气,闻着也无法令人安心了。
“为了将他从天牢中救出,不得已将令牌交还给他。”
自从将他救出后,莫道熙对他似乎也有了敌意,并不如往常般,自觉将令牌上交。
莫道熙的令牌,乃皇子令。
此令牌可以号令归顺他的所有浣月国子民。
京师中那些潜伏的细作,见令如见人,全部无条件听命。
多年来,他们为了巩固自身实力,有些不好处理的敌手,全部利用此令牌派遣那些人去处理。
现在,令牌不见了。
那些藏在暗处的刀剑,无法使用。
若是被有心人捡拾,利用其行事,恐怕还会查到他们之前所行之事。
“你派人在废墟中,细细寻找。”
白贵妃坐不住了,来回踱步,“最好的结果,令牌被炸毁。一切被埋在地下,无人知晓。”
但愿吧。
世上事,千变万化。
谁又能知晓!
两人沉默一会,气氛压抑地令人窒息。
“枳儿,只要你早日得到高位,我们母子方可高枕无忧!”
“咱们还是快些选个日子,将你表妹迎回瑾王府,有舅父相助,必成大业。”
娶表妹,从他懵懂起,便被耳提面命。
硬塞的婚事,他想躲躲不掉,想甩甩不掉,真是令人厌烦。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夜枳蓦然起身,“母妃,孩儿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我知你心高气傲,白婳祎骄纵任性,入不了你的眼。”
见儿子又是推诿的模样,白贵妃耐着性子劝解,“枳儿,为了大业,这点委屈算什么!”
夜枳没有停步,继续往外走。
“既不娶妻,那么苏家二姑娘,你可曾亲近拉拢?”
夜枳的脚步忽得一滞,微微侧头,“母妃还信那个预言?”
“为何不信?”
当年,白贵妃与长姐互通信件后,言明只要让夜枳登上高位,那么必定协助莫道熙取得君主之位。
届时,大乾国与浣月国的国君,是她们俩姐妹的孩子。
从今往后,她们便再也不会受谁的欺负了。
为了协助夜枳登高位,长姐动用浣月国最厉害的老巫女,以血为引,以双眸祭祀,替夜枳占卜,窥探天机。
“得苏家女,得天下。”
通过罗盘结合八卦,天干地支算出苏府的位置。
当时,苏廷贵一个穷秀才,刚考取榜眼,仗着林老将军这个岳丈,得了一个翰林院编修的文职。
苏府主母,一儿一女,不久后,柳姨娘进门,生下一女。
苏家有双女,生辰间隔一月左右,医女施术时自毁双目,使预言成为残缺,无法分辨出,到底哪个人是苏家凤命女。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观察,从未出手干预过两人的命运。
对此,夜枳内心不屑为之。
若单靠得此女,便可成事,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努力,到底算什么?
“母妃为何确定,那人一定是苏府二姑娘?”他揶揄询问。
白贵妃往软榻上一坐,言辞凿凿道:“苏家嫡女,养在乡下,粗鄙不堪。庶女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算是京师才女,如此,高下立现。”
如此推测分辨之法,着实令人可笑。
夜枳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苦笑:“庶女苏娇娇如今乃罪人之身,身在监牢。一无是处的嫡女却好端端地在白云寺上香祈福,得四弟前去探病。”
“那又如何?”白贵妃不屑道:“十几年前,苏家嫡女被得道高僧直言,乃克亲之命,才被遣送外地。”
“她刚回府,父亲受皇帝厌弃,姨娘与庶妹被弄入监牢,听闻钱老夫人病重,好多天没出门。久病不愈的林氏,还闹着与苏廷贵和离。”
明眼人一看便知,谁与她走得近,谁倒霉。
祈王夜墨沾染上她,那是自断运势。
白贵妃心中欢喜,忙提醒自己儿子:“你离那个贱丫头远一点……”
“母妃,其实她……”
不知为何,夜枳想要替她解释。
眼前忽得闪现出一双黑濯石般的明亮眼眸。
她对他,有柔情,有怜惜,甚至有时候,她还深知他的脾气,习惯,嗜好……
那样了解他的她,仿佛是他一个很熟悉的旧人,只是他忘记了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
分明是想要远离她,可她那股子淡淡的疏离感,总是莫名的吸引他。
夜枳蓦然起身,望着依旧想要唠叨的母妃,淡淡道:“因她,四弟走出死局,光看这一点,她便绝不简单。”
“一个乡野丫头,能有多大本事?”白贵妃冷哼:“若是她碍了你事,让她消失即可。”
这句话,似曾相识。
对!
莫道熙也曾提过,若是能拉拢她,为己用便好。
若是无法为己用,便除之。
“呵呵!”
夜枳手落在腰带上,抚上上面一枚装饰的金镶玉玉牌,手指细细刻画着它上面的纹路,“母妃,莫要动她!”
“什么?”这是儿子第一次反驳她的决定。
为了一个女人!
白贵妃瞬间心慌慌,蓦然起身,抓住他的衣袖,猛得摇晃着,仿佛要将不理智的人儿,摇晃清醒了,“枳儿,你千万莫要被她迷了心窍啊!”
“信老巫女之言,纳苏府二姑娘为妾,你一定能登上那高位。”
“信谁?”夜枳被逗乐了,伸手从白贵妃手中挣脱衣袖,“那老巫女巫术了得,想要为旁人改名,为何没看清,自己会被剜去双眼,血流干而亡?”
“你在说什么?”
多年来,巫女的预言,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撑。
利用它,助他登帝位,是她坚定不移的信念。
如今,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她,反对她,顶撞她。
白贵妃只觉得眼前人要脱离自己的掌控,她整个心都慌乱了
慌乱后,便是熊熊的怒火。
“啪!”
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掌心火辣辣的疼,白贵妃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
落下的手,整条手臂剧烈颤抖,她一开口,声音颤抖:“枳儿,娘都是为了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