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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秦哀歌 > 第525章 祸根之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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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隗壮,嬴政语气笃定,显是对这位实干派的重用充满信心。

而说到“相邦”之位本身,他眼中却掠过一丝深沉的思索,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下的锦垫,心中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愈发清晰:

经此巨变,相邦权势过重之弊暴露无遗,这个位置……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是否借此契机,彻底废除,将权力完全收归于王权之手?

“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此乃真正的王道。

这个念头,在他胸中悄然蔓延,预示着未来更为深刻的变革。

嬴政沉吟片刻,声音低沉,更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也向最信任的先生发出试探:“相邦之位,权柄极重,号令百官,总揽万机,几可自成一方天地,抗衡王权。

吕不韦之后,还有必要再设此位么?

寡人深思,此制…似已不合时宜。”

他转头看向秦臻,目光灼灼,带着一丝试探与决断的火苗:“先生高见,以为如何?”

秦臻迎视着嬴政那充满变革欲望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

废相,集权,此乃王道。

然兹事体大,牵扯朝堂格局剧变,非一蹴可就。

他缓缓开口,字斟句酌:“相权过重,确非社稷之福,尾大不掉,易生权奸。然废立之事,关乎国体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

吕相十余年经营,其势已成,骤然废置相位,恐引朝堂震荡,人心惶惑。

臣愚见,当乃徐徐图之。

先虚其位,观其变,暂不任命新相邦,或以左右丞相分其权柄,使其名存实亡。

待大王借嫪毐案及吕相去职之机,拔擢忠于王事之新锐,替换关键职位,彻底掌握中枢机要,朝野归心之时,或废相位,或改其制,再议根本之制不迟。”

嬴政静静听着,细细剖析着秦臻话中深意,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他最终微微点头,不再言语,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深邃的眉宇间,紧蹙的剑眉虽未完全舒展,却已刻下了集权的决心与隐忍的筹谋。

.........

一个时辰后,咸阳城已遥遥在望。

车驾未至城门口,秦臻便已悄然下了秦王辂车,换乘了一辆马车。

车夫扬鞭,马蹄轻快,载着他绕开熙攘的主道,直奔相府。

相府,这座大秦权力枢纽、门庭若市的重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

府门前虽仍有甲士值守,但往昔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盛况早已不再。

府邸深处,似乎连仆役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秦臻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门吏显然是认识秦臻的,连忙小跑上前,深深躬身:“左庶长……”

“麻烦通传相邦,秦臻求见。”秦臻拉开车帘,缓声道。

“喏!请左庶长稍候!”门吏不敢怠慢,转身飞奔入府通传。

片刻之后,相府家宰出门迎接秦臻:“左庶长,相邦在正厅相候,请随我来。”

秦臻微微点头,在家宰的引领下,穿过回廊庭院,被引至一处轩敞明亮的厅堂。

正厅内主位后是一幅巨大的《九州禹贡图》,两侧书架垒满了层层叠叠的书本与帛书。

吕不韦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一件常服,不复往日的华贵。但那双眼睛,依旧蕴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与久居上位的威严。

只是此刻,这份威严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苍凉。

他面前的案几上,并未摆放公文,而是几卷摊开的书本,正是他倾注心血的《吕氏春秋》书稿。

他似乎正在校阅,但眼神却有些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边缘。

当秦臻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处时,吕不韦才仿佛从某种思绪中被惊醒,缓缓抬起头。

“左庶长来了。”

吕不韦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下首的席位:“请坐。看茶。”

家宰无声地奉上茶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厅门。

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秦臻与吕不韦二人。

短暂的寒暄几句客套话后,茶盏边缘升腾的热气也渐渐稀薄。

秦臻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直视吕不韦,开门见山道:“相邦在朝多年,阅人无数,可曾知晓‘嫪隐’此人?或者说……他的本名,赢摎?”

“赢摎……”

吕不韦握着茶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肩膀随之微微塌陷下去,身形显出一种颓唐的老态。

“知道。”

吕不韦抬起头,目光越过秦臻,投向窗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追忆,有悔恨,有无奈,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晦暗。

“不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未曾料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秦臻身上,那眼神中有失败者的喟叹,有对胜利者的复杂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苍凉。

“雍城的风声,本相虽深居府中,亦非聋聩之辈。那雷霆之势,那犁庭扫穴……左庶长,你与大王的手段,好生凌厉啊。

不动则已,动则不留半分余地。先平雍城,再入相府…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皆是冲着根基而来,要斩断所有盘根错节的藤蔓。

大王有你辅佐,如此智勇,如此决断,何愁大事不成?”

这番话语,坦荡得近乎尖锐,却又带着一种智者看透结局后的悲凉与最后的释然。

承认失败,远比粉饰更显分量。

秦臻并未因对方的“赞誉”而动容,他微微前倾身体,继续追问:“相邦既早已洞悉结局,深知其中凶险。为何……还要那么做?

为何要将那足以颠覆王权的祸根,亲手埋下?”

这一问题,彻底剥开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指吕不韦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闻听此言,吕不韦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情绪风暴。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随即又颓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