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是亲眼见到了长留侯对霜儿的亲厚和体贴,但他还是想亲自向云霜确认一下。
霜儿先前遇人不淑,这才导致了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他现在只关心,霜儿如今的夫君对她可好,可能好好地护着她。
云霜不由得扬了扬唇,眸色温和道:“他对我很好,阿兄放心。”
云浩然红着眼眶,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家跟他悬殊太大,若他……对你不好,阿兄只怕你会受委屈……”
云霜好笑地看着他,忽地,眨了眨眼道:“阿兄,你便这么小看我?若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与他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不是他选择了我,而是我们互相选择。”
她知晓在云浩然的思想里,女子嫁人后,都是以夫为天,喜怒哀乐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无法苛刻他的想法,只是想告诉他,她在这段关系中,并没有那么被动。
甚至最开始,她找上江啸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他这个人,只是想他尽一尽为人父的责任罢了。
她完全有能力养活并保全自己。
云浩然再次一脸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此时脸上的张扬和自信,说不出的陌生。
别说以前的霜儿了,这般神态,他先前在别的女子身上都从未见过。
他心里,不由得响起了一个隐晦的声音——
他的霜儿,确实变了。
他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不对,应该是不能再用看待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她。
又想起那长留侯和尤大郎君在和霜儿相处时,除了亲人间的那股亲厚,分明还有几分与同伴相处时的信任和毫无保留,他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他虽然把霜儿找回来了,但如今的霜儿,离他好远好远。
见云浩然半天没说话,云霜还以为他只是暂时无法消化她这番太过惊世骇俗的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晚了,后厨那边应该已是备好了饭菜,我们不若先去饭厅,边吃边聊?”
云浩然微微回神,点了点头道:“好。”
“还有……”
云霜在站起来前,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微微冷冽,道:“阿兄,你前段时间悄悄离京,住到了外头的村子里,是因为木丞相那一派的人吧?待会,你可以在我们面前,详细地说一说这件事。”
云浩然脱离了最初那股莫名的怅然和落寞后,见到云霜这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低低一笑,仿佛小时候一般,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云霜的脑袋,感慨般道:“以前,你每每闯了祸,都是阿兄护着你,如今,却是要霜儿来护着阿兄了。”
他这个小妹,自小性子就娇,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因为一直被家里人宠着,性子向来单纯良善,所以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吃了不少亏,也招惹了不少欺负。
否则,当初何文宾那畜生,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了霜儿身上,轻而易举把她拐走。
那时候,都是他和爹娘在一旁护着她。
虽然有些怅然,但看到霜儿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成长,他心里更多的是骄傲和安心。
至少,这样的霜儿,以后确实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了。
云霜心头微动,看着面前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的年轻郎君,心里后知后觉地,生出了几分找到了亲人的感动和濡幕。
虽然那只是她的便宜兄长。
但她能感知到,他对她的关心和担忧,都是真的,他看待所有问题,都是从她的立场出发,只在乎她开不开心,会不会受人欺负。
也许,这就是娘家人的意义。
兄妹俩去到饭厅后,江啸立刻让后厨上菜。
如今大伙儿说开了,云浩然也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和不知所措,在尤也询问他当初为什么悄然离开了京城后,云浩然轻叹一口气,嗓音微微苦涩道:“这件事,也是我没有考虑妥当,满心以为只是单纯去拜访章博士,别人并不会把这当一回事。谁料,我第二次拜访完章博士回来,第二天去书肆里采买笔墨时,魏二郎就带着一群人找上了我,一个劲地询问我,为什么去拜访章博士,都和章博士说了什么。
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并不怎么愿意与他多说,没几句话,他便露了真面目,说……若我再这般不知好歹,明年的会试,就别想顺利参加了。
他一共找了我两回,第一回时,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过两天,他便又找了过来,塞了张魏家举办宴席的帖子给我,一定要我去参加,说有贵人想见我,我拒绝了,他就再一次拿明年的会试威胁我,甚至……暗示我,若不想沦落到先前被分尸的那几个考生的下场,便乖乖听他的话。
我一看事态不对,这才匆匆离开了京城。”
云霜微愣,听到这里,不禁眉头微皱,看向另一边同样蹙起了眉的尤也。
尤也与她对视了一眼,果断道:“魏二郎的态度不对劲。”
云浩然微怔,不解地看向尤也,“什么意思?”
他至今还以为,先前那些考生被分尸的案子,就是木丞相一派的人做下的。
云霜看向他,道:“先前那些案子,不是木丞相一派的人做的,只是种种巧合,都让大伙儿以为,他们是这些案子的始作俑者。
先前关于这个案子的传言满天飞的时候,木丞相一派显然无比恼怒以及困扰,因此,大理寺的魏少卿才会那么焦急要找到这个案子的凶手,还木丞相一派一个清白。
魏二郎是替木丞相一派做事的,他却是用这个案子来威胁你,这就相当于,他把木丞相一派急着逃离的污水又一次泼到了自己身上,这不应该。”
云浩然一怔,万万没想到,这个案子还有这些内情。
他不由得问:“那他为何明知道木丞相一派不愿意背这个锅,还要用这个案子威胁我?”
云霜嘴角微抿,道:“这件事,得先查查,魏二郎先前可有用这个案子威胁过其他考生。
若有,说明也许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也不怕木丞相一派的其他人知道后,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大发雷霆。”
她顿了顿,看向云浩然继续道:“但……若他先前从没用这个案子威胁过其他考生,说明,你是特殊的,他急着让你答应他提出来的事情,甚至不惜冒险自毁名声。”
云浩然眼眸微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尤也似是想到了什么,眉角微跳,道:“先前,云娘子拜托我查云郎君的行踪时,底下的人曾提到过一件事,说他们去问当时跟云郎君合租的那个考生时,那个考生提到过,云郎君离开明京后,他曾在晚上,听到过云郎君的房间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里头。”
但因为,云郎君的房间里没有丢失过什么东西,那个考生当时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尤也便暂时没多想,只一心找到云浩然的下落。
如今,结合魏二郎对云浩然的态度一想,这件事,只怕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