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调羹顺势掉入碗里,溅起几滴滚烫的药汁在她手上。
下一刻姜知意稳稳地移开药碗,不让它翻撒出来。
“怎么回事?”她严厉地看着万顺。
万顺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犹豫地看着祁景渊。
祁景渊面无表情道:“说吧,朕承受得住。”
万顺咬牙,倒豆子似的将事说了一清二楚。
“是瑶华宫的锦绣,跟侍卫们说三皇子接手了太后留给温宝林的宫人,试图谋害皇上!”
“太后留的人?”姜知意皱眉道。
万顺拼命点头,“宫里数次清查宫人,虽说放出去了不少,可太后娘娘还是留了十来个人给温宝林。”
“温宝林这些年来被禁足后,一直都没用上。可就在去年,李御女从清凉台出来后,那些人都被交给三皇子了!”
“那逆子想干什么?”祁景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万顺战战兢兢道:“那群人里,有一个是在太医院药房里伺候的,那些药都是由他经手检查,再存入药房的。”
“他……他在您服的药里,加了断肠草!”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才出了一个六皇子,如今三皇子也失心疯了。
姜知意都惊呆了,她都想不到三皇子不声不响地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一旁值守的太医仔细地验过药后,也吓了一跳。
“这药里确实加了断肠草,若是皇上喝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
太医跪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小。
他都觉得这事又荒唐又离谱,都到了这个时候,三皇子竟然还能对皇上下得了手。
可他又想了想,若是这事真的对三皇子做成了。
届时定会将所有罪名栽赃到昭贵妃身上,一个弑君的罪名是逃不过了。
毕竟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是喝了昭贵妃喂的药才会驾崩。
三皇子想了如此恶毒的法子,那自然是想好了后续一系列的动作了。
不过他想得再好,现实终归是现实。
“锦绣为何要说?”姜知意看着万顺,心里也好奇为何事情突然被爆了出来。
说实在的,三皇子真的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试药的小太监眼下还好好的,就说明那剂量不是很重,没那么快发作。
可祁景渊不一样,他的身子实在是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便是剂量再少的断肠草,仍旧会让他一命呜呼。
万顺急切地让人将锦绣拉上前来,让她亲口解释。
锦绣脸上也是十分慌乱,等看到安然无恙的祁景渊后,她才放松了下来。
“所有的事都是从李御女被放出清凉台后才有的!”锦绣义愤填膺道。
“她派人给宝林传信了,说是愿意让三皇子为宝林所驱使。只要三皇子能登基,就立温家的女儿为皇后,文侯也将重新变为文国公。”
“她趁着宝林不清醒的时候,蛊惑了宝林,还花言巧语地让宝林将太后留下的人手,都交给了三皇子!”
锦绣越说越生气,李御女实在是太了解宝林了,她知道宝林虽对自己的位份看淡了,可一直对温家心怀愧疚。
只觉得是她没能延续温家的荣光!
“不仅这些,前线选皇子妃的时候,李御女也插手了,就是她吩咐的三皇子的近侍,假装四皇子约见苏小姐。”
“宝林被她蒙骗,命人栽赃到魏婕妤身上,一连三个皇子都被拖下水,为的就是让皇上生气,不给三位皇子赐下家世过高的皇子妃。”
“她这么算计,就是为了让没有优势的三皇子,在皇子妃这块不被别的皇子比下去!”
“因她那个时候快不行了,纵使真是她指示的,也没多少人相信。”
锦绣一口气说完好长一段话,跪地不断地磕头。
“宝林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更不知三皇子竟敢让太后留下的人毒害皇上。”
“奴婢知道此事后,实在是不敢耽搁,立刻说出实情赶来颐华宫,只求皇上没有喝下那药。”
“如今皇上安然无恙,求您开恩,宽恕宝林吧!”
姜知意担心地看着祁景渊,生怕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一个六皇子已经够让人寒心了,再来一个三皇子,她真的怕祁景渊会承受不住。
“让内侍局去查,若真是三皇子所为,不必告诉朕,直接赐死!”祁景渊面不改色道。
“温宝林糊涂,朕不想与她计较。太后留下的人全部赐死,瑶华宫的人非死不得出。”
听到温宝林平安无事,锦绣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宝林平安无事,便是一直在瑶华宫禁足,都算不了什么。
不等她多想,立刻就有宫人将她拉了下去。
万顺察言观色,立刻带着宫人都下去了。
姜知意知道他这个时候心情很不好,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过了许久,祁景渊才开口:“朕这个父皇,真的很失败。”
“朕的两个儿子,都在想如何杀了朕。”
姜知意立刻反驳道:“你是最好的父皇,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你疼爱所有的皇子公主,就连指婚都是实实在在地考虑过他们的不同,才赐婚的。”
“那两个心术不正,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的,只想着宁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他们若是真的心疼你这个父皇,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你有很多好孩子,大皇子是,八皇子是,剩下的皇子都是打心里尊敬你的!”
祁景渊拉过她的手,笑了起来,“你永远这么会安慰我!”
“先前锦绣说话的时候,我本以为我会愤怒,可实际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我确实不喜欢三皇子,他对我有怨恨也是正常的,他和六皇子敬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下的这张椅子。”
姜知意越听越难受,就算他在笑,可她还是觉得他在难过。
“天家父子,温情本就稀少,算计和凉薄才是常态。”看着她心疼的眸子,祁景渊低声安慰道。
“不用替我不值,我这辈子能有小八那样的至纯至孝的孩子,已经足够了!”
这一世能有那样一个孩子,从不对他设防,和他相处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一样,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长信宫里,翘首以待的三皇子,等来的不是皇上驾崩的消息,而是自己被赐死的消息。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太子,“父皇没喝?”
太子再也不忍,一脚踹了过去,“丧尽天良的东西!”
“父皇福泽深厚,自然不会被你这丑货暗害!”
丑货两个字一出,三皇子崩溃地大喊,“我面上有伤疤,可也不是我的错!”
“你们所有人的在嘲笑我,都在嘲笑我一个皇子,居然伤了脸!”
“父皇不待见我,你们都嘲讽我,从未有人为我着想,关心过我。不是拿我取乐,就是利用我向上爬!”
太子冷眼看着他发疯似的怒吼,不屑道:“确实丑陋!”
“不管是心还是脸,都是让人恶心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