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冰冷刺骨,夜风猎猎,吹得称心浑身发抖。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几乎要把整条小巷子震碎。
泪水混着鼻涕,顺着他那张娇媚的脸滑落,狼狈不堪。
悔恨、心痛、恐惧,一股脑全涌上来。
若真如这位大人所说。
若他没有自作聪明,若他老老实实听话,只是按吩咐一步步去诱导太子沉湎声色,沉迷酒色,慢慢昏聩,那结局会是另一番模样。
那样的话,太子或许依旧会骄纵荒唐,依旧会残暴发作,依旧会打杀宫人。
可至少,他的腿不会坏掉。
他依旧能走路,依旧能骑马,依旧能在朝会上威风一时。
而自己呢?
自己依旧是太子身边唯一的宠爱。
那时候,东宫上下谁敢不巴结自己?
便是太子妃,见了自己也得低声下气。
自己原本,是能一直待在太子身边,直到最后一刻,直到太子被父皇废掉的那一日。
那才是他的宿命。
是黑衣人给他安排的路。
可如今呢?
因为自己的好心,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太子已彻底陷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甜腻的糖,辛辣的虾蟹,他日日送到太子案头,原以为能让太子宽心,能让他少骂几句,能让他多笑一声。
可谁知,那竟是刀,是毒!
是自己,把太子的腿一步一步逼废的。
是自己,把太子的性命往绝路上推的。
想到这里,称心只觉胸口像被万钧巨石压住,几乎要窒息。
“奴该死!奴该死!若不是奴……殿下不会这样!不会这样啊!”
而李北玄冷眼旁观,神色如冰,不带半点怜悯。
只是静静看着称心的崩溃。
仿佛看着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拼命扑腾,终究撞得头破血流。
而称心的哭声愈发尖厉,愈发哀绝。
因为他看得清楚。
太子的性格最是乖戾偏执。
若还健全,纵使荒唐残暴,终究能勉强维持东宫的威仪。
可如今腿废了,这样的太子,再无可能撑得过三年。
一个失去了威仪、终日哀号的太子,在父皇眼里还能有多少分量?
三年?
不,怕是连一年都未必撑得住。
自己害了他。
亲手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称心满脸泪水,伏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心痛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
悔恨、惧怕、绝望交织在一起,称心只觉得生不如死。
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猛地仰起头,哭声嘶哑:“大人……奴真不是有心的……奴只是……只是想让殿下好过些啊……”
可这声音,落在夜风里,空洞而苍凉,仿佛无人回应。
李北玄依旧负手而立,只是冷冷看着他,任由那份绝望一点点将他吞没。
而称心也终于明白过来。
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不是痴情,不是卑贱,而是妄想以自己的心意,去违背大人的吩咐。
结果,他不仅毁了太子,也毁了自己。
那一刻,称心哭声彻底断裂,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呆呆跪在地上,眼泪流尽,只剩下一张空洞的脸。
而等到称心哭到力竭,再也发不出声息之后,李北玄才轻描淡写道:“这个教训,想必足够让你长记性了。”
“而看在你这些年替我办事,总算还算听话的份上,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
听到这话,称心呆呆地抬起头,看着李北玄。
而李北玄则再次道:“但若再有下一次,若你再敢妄自揣度,自作聪明,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到那时,不仅是你,我连太子的命,也一并要了。”
听到李北玄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称心的脸立刻僵住。
半晌后,终于失魂落魄地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奴……记住了……再不敢了……”
“嗯。”
李北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称心见状,撑着发抖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踉跄着离开了巷子。
不多时,称心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子里。
而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就是马彼德,则重新回到了巷子里。
“老师,你对他说了啥啊,看把人家小美人儿给吓得,花容失色的。”
马彼德啧啧问道。
而李北玄则瞥他一眼,挑了挑眉:“怎么,心疼了?”
马彼德闻言,脸上竟然奇异般的出现了几分忸怩的表情:“老师,你说啥呢,讨厌!”
李北玄:“……”
不儿?
你特么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李北玄见状,立刻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
而马彼德反倒有些不服,撇撇嘴问李北玄:“说真的,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不分男女的那种,结果你把人家欺负成那样,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我需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
李北玄伸出手掌,作出一个制止的手势,义正言辞道:“欺负这个词,虽然本意,是仗着强势去凌辱别人。”
“但由于时代发展,已经变换,这个词也常常被人拿来打趣,甚至用在调情里。”
马彼德:“……啊?”
李老师怎么突然开始上语言课了?
马彼德一脸懵逼。
而李北玄则继续正色道:“而我,李北玄,我是个铁直男。称心是个男的,我对男的不感兴趣,就算他长得比天仙还好看,我也没半点兴趣。”
“所以请你换一个词,别用这种有歧义的词汇,谢谢。”
马彼德:“……”
我草。
严谨这一块儿……
“老师,我服了。”
半晌后,马彼德真心实意的冲李北玄拱了拱手。
完全没想到李北玄,居然能把随口一个欺负,掰扯出这么多门道来。
还听起来特么挺有道理。
于是马彼德想了一下,决定顺从李北玄的意思,换一个词来说。
可刚刚李北玄的那段话实在震撼,马彼德脑子都宕机了。
现在让他换词,他居然想不出来。
于是马彼德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那你……那你把人家那啥成那样,你不心疼?”
李北玄:“……”
“马彼德,你他麻痹的红豆吃多了,相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