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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称心快步走进来,所有宫人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纷纷抬眼望去,却又不敢露出半分神色。

而称心见状,顿时心中一酸。

知道这是赢高明又难受了,发脾气呢。

于是称心快走两步,快速进入殿内。

而赢高明见到他,立刻伸手,急声道:“称心!快过来!”

称心连忙上前,跪在床榻旁,低声唤道:“殿下。”

虽然称心的到来,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赢高明的情绪。

但方才怒火炽热,此刻,赢高明眼中的狠厉与不安犹在。

死死地抓住称心的手后,赢高明抬起头,盯着他,质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称心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奴……奴出宫了一趟,去看了看家人。”

话音一落,赢高明顿时眯起眼睛。

他瞧得分明,称心眼角浮肿,双眼赤红,显然是哭过。

这一幕落在他眼里,无异于毒火再添一把油。

他心头骤然一紧,声音里带着几分狰狞,厉声问道:“你……你为什么哭?你去找别人了?!”

“你要背叛孤?!”

说到这里时,赢高明的脸色愈发扭曲,仿佛疯魔。

而称心身子一颤,急忙俯身叩首,声音嘶哑:“殿下,奴天地可鉴,怎敢背叛您!奴只是……只是见到父母苍老,心中难过,一时失态,哭了一场。”

说到这里,称心抬起头。

虽然满脸泪痕,但语气里却满是哀恳与坚定:“奴对殿下的情谊,日月可表,天地为证。若有半点虚假,叫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赢高明闻言,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个遍。

片刻后,才重重一哼,算是暂时压下心头翻涌的怀疑。

而称心见状,不敢再让这股疑心继续滋长,立刻接话:“殿下,奴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少傅张朴张大人往这边来了。似乎是要进东宫求见您,殿下见是不见?”

“张朴……”

提到这个人时,赢高明眼里闪过一丝厌色。

片刻后。冷声吐出两个字,“不见!”

然而话音未落,殿门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不等通传,一道身影已大步踏入。

正是少傅张朴。

张朴一入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高举,声音沉稳而洪亮道:“臣张朴,今日有事,必须与殿下面陈!请殿下屏退左右,容臣直言!”

这声音犹如钟鼓轰鸣,让所有宫人心头一震。

一瞬间,原本就躁郁不安的气氛,更是骤然凝固。

赢高明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

方才因称心的到来,略微平复的心绪再度被撩拨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

带着浓浓的嫌恶,死死盯着跪在殿中的张朴。

片刻后,赢高明冷笑一声:“张大人,孤上次好像就说过了。”

“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早已断绝!你还来孤的东宫作甚?!”

说到这里,他一声冷哼,脸上写满不耐烦与厌弃:“滚!”

而张朴闻言,面上却不为所动、

没有羞愧,更没有愤怒。

只是额头抵地,声音依旧不卑不亢:“殿下,臣今日来此,实有要事相商,恳请殿下屏退旁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而赢高明本就心火炽烈,这番话更让他怒意如焚。

“屏退旁人?!”

赢高明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

猛地抬起身,撑着榻边的几案,厉声喝道:“孤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孤面前放肆?!”

说着,便抄起榻边的酒杯,猛地朝张朴掷去。

“啪——!”

酒杯飞出,重重砸在张朴的额头,顿时溅起碎瓷。

霎时间,鲜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染红了张朴的半边面庞。

鲜血滴在地上,清脆可闻。

殿内气氛瞬间死寂。

只有张朴沉重的呼吸声,与血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然而,他却没有退缩。

只是缓缓抬起头,直直叩头,声音坚定无比:“请殿下屏退旁人!”

“屏退旁人!”

看张朴如此决绝,如此违逆自己的命令,赢高明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好!好得很!”

“你当孤的话是耳边风?!”

赢高明猛地一拍榻几,整个人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嘶厉:“孤叫你滚!你敢不听?!你敢当面忤逆孤?!”

说着,他猛地一把抓起床榻旁的佩剑。

“孤今日就要让你知道,忤逆孤者,死!”

剑光一闪,寒气逼人。

殿中所有宫人顿时惊恐万状,齐齐叩首,几乎要吓破了胆。

而称心更是心头一震,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他太清楚,此刻太子是真的动了杀心。

若不设法阻拦,张朴今日必死无疑!

一念至此,称心只觉得心惊肉跳。

几乎没时间细想,连忙俯身上前,声音急促而恭顺:“殿下!殿下息怒!”

“奴这就去为您熬药,殿下气火上涌,还是得好生调养才是!”

说完,他不等赢高明开口,立刻暗暗挥手。

殿中宫人们心领神会,战战兢兢地匍匐着退了出去。

而称心则缓步靠到赢高明身边,轻轻的拔走他手中佩剑。

随后,才倒退着出了殿门。

而另一边。

看着夺剑而出的称心,和暴怒的赢高明,张朴心中却没有愤怒,反而生出一股沉沉的悲哀。

太子本该是万乘储君,天下人心所系。

可如今,却被一个卑贱的乐童牵制至此。

方才那一幕,他分明看见赢高明杀意已决,剑锋直指自己。

可竟被称心一个小小奴仆,硬生生从他手里夺了兵刃。

而更可笑的是,赢高明居然真的没有反手斩杀称心,反倒任由他带着剑退出殿外。

这算什么太子?

这算什么东宫?

一个堂堂储君,竟被一个下贱乐童攥住性命与心思,任由其安抚、摆布,甚至左右喜怒。

思及至此,张朴只觉得胸口发闷。

甚至,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复杂。

毕竟上一次他和太子见面时。

因为称心,他与太子之间的师徒情分彻底破裂。

这一次,又是称心,在自己与太子剑锋相向之际,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

自己竟被这卑贱奴童救了一回。

天意如此,讽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