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赢高恽被封为齐王。
阴弘智也主动请缨,申请跟外甥一起去封地。
赢世民根本没多想,阴弘智一提,他就答应了,还给了个长吏的位置,名义上辅佐外甥,实则是为了让这孩子身边有个亲戚照应,多少能安心些。
这安排看上去挺温情脉脉,可惜落在阴弘智眼里,却简直是天赐良机。
而到了齐州之后,阴弘智几乎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先是给赢高恽招了一大票二流子,成天陪着喝酒斗鸡、游猎斗狗,彻底把赢高恽从拟人推到了伪人境界。
等赢世民派去的权万纪上任,试图整顿风气时,阴弘智又挑拨离间,怂恿外甥把权万纪给杀了。
而最后的结果,便是赢高恽稀里糊涂,真下令把这位正直的长史给杀了,甚至还给肢解了。
杀完之后,小王爷自己还发懵,半天没缓过神来。
还是阴弘智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
说什么,“殿下已与朝廷势同水火,如今唯有先发制人,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而赢高恽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一听这话,居然点头称是。
于是,这场齐州之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了张。
说到这里,李北玄对赢高恽,只有一个简单而有力的评价。
“沙比。”
“对!”
赢丽质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惊骇。
这……
她是真涨了见识了。
怎么也没想到,赢高恽居然是这么造的反。
由此可见,蠢人简直是聪明人的天敌,克星。
毕竟聪明人大抵是相似的,但蠢人却各有各的蠢,让人防不胜防……
“那,赢高恽手下有多少人?”
赢丽质轻声问道。
李北玄:“……”
说起这个,李北玄自己都想笑。
毕竟当初齐州闹出来的事,还挺唬人的。
什么士人数量骤减,城中青壮骤减,好像藏着什么大阴谋。
可待翟松龄仔细一查,才发现,那些人全是被阴弘智东拼西凑弄去城里的农夫、商贩和手工业者,甚至还有半拉子是被强行扣押来的。
说是兵,实际上就是一堆被逼着扛刀的苦命人。
真要是算起来,还不足一千。
赢丽质:“……”
听到李北玄那句“还不足一千”之后,,赢丽质先是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随后,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那看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赢丽质轻声说道,紧皱的眉心,也松开了一点,“翟松龄虽然是个文人,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区区一千人,他应该能搞定。”
可话音刚落,她眉心又紧了起来。
稍稍踱了两步,再度沉声道:“不过,此事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赢高恽就算再沙比,他也是个皇子。而皇子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号召力。哪怕他只是胡闹,也可能引来一堆看热闹的蠢货跟着起哄。”
说着,她转头看向李北玄,语气干脆而坚决:“小爷们儿,你现在就去给翟松龄发报,就说这是本宫的命令。让他带两万人去平叛,务必在五天内解决。至于赢高恽,不要杀他,捉到京中便是。”
而李北玄此时,刚好吃罢了饭。
听闻此言,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点点头,擦了擦嘴角,放下碗筷,随手把袖子一卷,径直去鼓捣电报机。
而赢丽质则留在桌边,慢慢把剩下的饭菜咽下去。
可这顿饭,她却吃得食不知味。
……
午后,延英殿。
赢丽质再次坐回那张紫檀案后。
案上堆叠的奏折宛如小山,她却依旧神色平静,像上午那般提笔落字,处理得干脆利落。
有关齐州的事情,她瞒得极好。
脸上没有半分异色,批折的手法依旧稳健,遇事也照旧请三阁老过目。
神态极为镇定,镇定到连张子房那等阅人无数的老狐狸,也没察觉出丝毫异常。
反倒觉得,赢丽质这位公主,虽然处事周全老练,但的确是个中平的性子,别说冒险,甚至有些过于谨慎。
此时,任谁也想不到。
就在同一时刻,赢丽质已经在暗中调动了两万人马,悄然向齐州压去。
日复一日。
接下来半个月,京城风平浪静。
朝堂依旧是盐法、漕运、兵饷的旧议题。
御史依旧参劾地方贪官,兵部依旧争执边军粮草。
没有人知道,远在齐州,正有一场小小的闹剧,被飞速平定。
翟松龄接到密令,当夜便整军,调动了两万兵马。
这些军队骤然南下,犹如铁流滚滚。
而所谓齐王反军,不过千余乌合之众。
初战即溃,纷纷丢盔弃甲。
等到大军压境,城门洞开,赢高恽甚至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反剪双臂,押在了马前。
五日之期,未满便定。
赢高恽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的舅舅被当场格杀,又亲眼看着自己被反绑起来,塞进囚车,一朝着长安的方向驶去。
……
一个月后。
秋风肃穆,铁索铮鸣。
齐王赢高恽被五花大绑,从齐州一路押解进京。
而直到赢高恽被带入大明宫,扔在丹墀之下时,殿中的群臣才如梦初醒。
这才知道,原来齐王早在一个月前就反了。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赢丽质居然敢在圣上昏病之时,不奏不报,独自做主,暗中调兵遣将,硬生生把这场藩王之乱,掐灭在齐州城头!
消息一出,朝堂上下哗然。
而在太极宫。
常朝。
站在最前方的三阁老彼此对视,这下,是真的懵了。
甚至都有点怀疑人生。
毕竟这一个月来,他们仨心里还合计呢。
心说赢丽质虽说批折挺稳,可终究太谨慎了点。
看上去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出错似的。
要不回头得点拨她两句,让她学着大胆点,多点魄力才行。
结果没想到,人家的胆子,简直大到他们不敢想。
我嘞个豆。
藩王举兵造反,她能当没这回事。
二十万百姓性命,她能压在心里一声不吭。
朝廷最忌讳的军机,她能独自拍板,直接暗中调兵两万……
这胆子,大的都能包天了!
“不儿?谁说的殿下谨慎有余,决断不足啊?”
张子房怪叫一声,一激动,直接拽了好几根胡子,疼的直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