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这番话说完,那犯人眼神都直了。
是啊。
跟着那么两个玩意儿造反,现在想想,确实挺他妈寒碜的。
不过事儿干都干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那犯人再一次硬着嘴道:“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
“……随便吧。”
李北玄摇了摇头,继续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还是那句话,我管不着,不过我是真的替你可惜。你说你这条命,还有你家里老小……啧。”
说到这里,李北玄故意拖长了尾音,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继续道:“你不说,没关系。我这人最讲道理,从不强人所难。”
“但是呢,你得想清楚。”
“你现在硬气,是你一个人的硬气。”
“你这儿咬着牙充好汉,觉得自己对得起阴弘智那死鬼了,可你能保证你那些兄弟,个个都跟你一样忠心耿耿?”
李北玄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点嘲讽,也带着点看透人心的了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不怕死?谁不惜命?谁家里没个父母妻儿?”
“你现在扛着,说不定隔壁牢房里,已经有人为了家里老娘能活命,为了自己能少受点罪,开始竹筒倒豆子了。”
“别到时候,别人把该说的都说了,功劳是人家的,活路也是人家的。你呢?你就成了冥顽不灵、罪加一等的典型。”
“你自己死了不算,还得连累全家老小给你陪葬。”
“图啥呢?就图阴弘智和赢高恽那两个废物,在地下给你竖个大拇指,夸你一句真讲义气?”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李北玄再一次搬出了他屡试不爽的囚徒困境。
而听完这一番话后,那犯人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眼神不由地看向四周冰冷的墙壁。
仿佛隔壁真的有他的同伙,正在坦白从宽似的。
终于,犯人终于绷不住了。
“我……我说……”
那犯人喘着粗气,对李北玄道:“李……李伯爷,我说!”
“我不求你不杀我,我只求、只求一件事!”
“祸不及家人……求大人,务必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李北玄:“……”
这不闹笑话呢嘛?
李北玄一下子就乐了。
把茶杯往桌上一搁,乐呵呵的问到:“祸不及家人?兄弟,你跟我这儿逗闷子呢?”
“你知道你干的是啥不?是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自己干这掉脑袋的买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家里人?”
“现在事败了,刀架脖子上了,想起来求我祸不及家人了?”
“你怕牵连家人,那你造你mb的反啊?!啊?!现在知道怂了?早你干嘛去了?”
犯人:“……”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那犯人被问得脸红脖子粗,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想反驳。
但憋了半天,只冒出几声粗重的喘息。
而李北玄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羞辱和打破心理防线是为了让他开口,但不能真把他彻底弄崩溃了。
于是,他故意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重新开口。
“行了,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是真蠢,不过……啧。”
李北玄咂咂嘴,一副“我真是个大善人”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呢,谁让本伯爷心软,见不得这种场面。”
“虽然你是个沙比,干的也是诛九族的蠢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本伯爷呢,其实还是很善良的。”
听到这里,那犯人猛地抬起头。
死死盯着李北玄,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说……你能放过我的家人?”
“嗐,放不放的,得看你,不看我。”
李北玄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吧,本伯给你个机会。”
“把你知道的,关于阴弘智、赢高恽,还有他们那些破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都给本伯爷倒出来。”
“说得越详细,越清楚,本伯爷呢,就考虑考虑,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向上头求求情,或许……能法外开恩,饶了你家里那些不相干的人。”
说到这里,李北玄刻意停顿了一下。
随后,又仿佛不经意地,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
“当然了,要是你还能说出点……嗯,特别的东西。”
“比如阴弘智还跟谁有勾结?在长安或者别的地方,有没有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窝点,财宝?或者他们原本还有什么后续的计划……总之,就是有价值的新消息。”
“要是真能让本伯爷觉得值,觉得你立了大功了……那别说你家人了,就连你这条小命,本伯爷也不是不能想办法,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换个地方,比如去边军充个苦役什么的,总比现在就掉脑袋强,对吧?”
李北玄这一手大棒加胡萝卜,玩得极其娴熟。
而这番连消带打下来,那犯人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我说!我全都说!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小人名叫纥干承基,祖上是鲜卑纥干部的,后来迁来了关中。”
“小人……小人以前没什么正经营生,就是在长安东西两市里厮混,仗着有把子力气,好勇斗狠,替人看看场子,收点保护费,也算是个……是个游侠儿。”
他说到游侠儿时,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惭愧。
“后来……大概是四五年前,小人运气好,被汉王殿下看中了。”
“他出手阔绰,说欣赏小人这股敢打敢拼的劲儿,就把小人招揽进了府里,做了个门客。那时候……那时候小人还以为走了大运,能攀上高枝儿了……”
“毕竟汉王府里好吃好喝,时不时还有赏钱,小人当时只觉得风光无限,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谁曾想,后来汉王殿下他……他出了事,倒了台……”
“小人机灵,见势不妙,趁乱卷了点细软就逃出了长安,一路往东跑,也不敢走大路,最后稀里糊涂就跑到了齐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