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沈玉暄,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他艰难的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沈玉暄立马垂下头,让他更方便。
“对不起暄儿,为师……不,爹一直没有告诉你……”
沈玉暄跪坐在他身边,再也绷不住骄傲,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你一直都是个好父亲,给了我所有的爱……”
东方玉川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眼底的光渐渐涣散,嘴角却带着笑,带着释然。
他护了一辈子的人,终究是护到了最后。
哪怕代价是魂归天地,也好过看着她再做一次魔头。
东方玉川的手指在半空颤了颤,指尖刚触到剑柄,便被魔气反噬的剧痛钉在原地。
他偏头望着沈玉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终究还是要让亲生孩子,亲手送自己走。
沈玉暄跪坐在他身侧,脸上竟没了方才的哭痕,只剩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抬手擦去他唇角的黑血,嘴角扯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爹,我来送你。”
“好……”东方玉川的声音细若游丝,眼底却漫开欣慰的光,“对不起……玉暄。”
他喉间滚了滚,气息越发微弱,“还有一件事……等一切事了了,你想去哪里就去……昆仑太小,困不住你。去看雁回山的竹,去踏南疆的河……爱想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早知道,沈玉暄是天生自由的鸟,昆仑宗主的位置,从来不是他的归宿。
话音未落,东方玉川喉间突然发出“嗬嗬”的闷响,脸色瞬间青紫。
魔气已经噬心,他拼尽全力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发出更狼狈的嘶吼。
沈玉暄闭了闭眼,猛地攥紧腰间佩剑【酒钱】。
剑刃出鞘的脆响划破死寂,他手腕微沉,锋利的剑刃稳稳刺入东方玉川的心口。
没有半分犹豫,却带着极致的温柔,让他走得没有痛苦。
东方玉川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弛下来,体温顺着剑刃传到沈玉暄掌心,一点点变冷。
“师、师兄?”
一声带着颤音的惊呼从殿外传来。
莫听寒手中的卷轴散了一地,她刚跨进门槛,便看见沈玉暄跪坐在血泊中,【酒钱】正正插在东方玉川心口。
她脸色骤然青白,脚步钉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
紧随其后的是昆仑其他峰主,当他们看见殿中景象时,瞬间目眦欲裂。
一个峰主指着沈玉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沈灼!你竟敢弑师!”
沈玉暄恍若未闻。
他缓缓抽出【酒钱】,剑刃上的黑血顺着剑尖滴落,溅在青石地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东方玉川圆睁的双眼阖上,随即掌心贴在他胸口,运起全身灵力,一点点将那蔓延的魔气吸进自己体内。
那是父亲替母亲扛了半生的魔,如今,该由他来接。
他的身躯挡住了东方玉川,旁人自然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道他还想鞭尸。
“逆子!”二峰主怒喝一声,冲上来便对着沈玉暄后背狠狠一拳。
沈玉暄被打得向前踉跄,膝盖却始终没离开东方玉川身侧,任由峰主们的拳头落在背上,骨裂声混着闷哼,在大殿里格外刺耳。
“别打了!”莫听寒惨白着脸猛地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沈玉暄身前,后背硬生生受了三长老一掌。
她踉跄着扶住沈玉暄,回头对着众人哭喊道,“不是这样的!师兄他不会弑师!你们让他解释啊!”
她转头抓着沈玉暄的胳膊,颤着声问道:“师兄,你说啊!告诉他们,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说啊!”
沈玉暄垂着头,墨发遮住了他的脸,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声音沙哑道:“是我杀的。”
四个字,石破天惊。
一时间,昆仑大殿鸦雀无声,只有峰主们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废了他”,更多的长老拥上来,法器的寒光映亮了沈玉暄苍白的脸。
他依旧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不肯弯折的竹。
莫听寒见状,立马往前半步,肩背挺得笔直,掌心按在腰间佩剑上,脸色发白,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是下一任宗主,此刻动他,不合规矩。”
话落时,她的喉间却泛起涩意,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方才师尊栽倒在师兄剑下的场景太清晰,可身为师妹,她既想信师兄,更得守宗门章法。
众峰主面面相觑,沉默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