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方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你从未入过军营,身子又单薄,怎会想起要带兵打仗?
我大宸的武将是死绝了,竟要太子亲征平乱?!”
司战野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对司景煜一通质问。
“启禀父皇,方才依众位大人的意思,军中确无合适的人选,才会举荐父皇的皇子。
既然如此,儿臣才是最好的人选!”
司景煜依然一副不慌不忙、成竹在胸的模样,说出的话,顿时又引来一阵窃笑声。
“肃静!...”
司战野忙喝止住了那帮朝臣,他知道司景煜从不会信口开河、无端妄言。
“太子觉得自己堪当此大任?...说来听听!”
“儿臣虽未入过军营历练,从小亦修习熟读兵法。
为将者重在统筹调御,儿臣虽无实战经验,却并非刚愎自用之辈。
儿臣若掌军,自当兼听则明,与下属共谋大计,以图周密的作战方略。”司景煜自信地回禀道。
“就这些?...”司战野对这番理由显然不大满意。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司景煜郑重地开口,神情有些异样与沉重。
“父皇莫不是忘了?...儿臣在代融国为质子整整十年,没有人比儿臣更了解代融的军队。”
司战野闻言,心里顿时一沉,他当真是“老糊涂”了,若非司景煜提起,他委实没想起这一茬。
再看看司景煜隐隐透着痛色的神情,想必此刻想起了年少时被送去敌国做质子的痛楚,他们父子间最大的嫌隙,莫过于此。
司战野不禁轻叹了口气,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有六位皇子,可要送去敌国为质,除了司景煜,哪一个他都动不得。
司景洪为皇后嫡出,除了显赫的出身,亦是他最珍视的儿子,即便傻了也是他心尖的宝贝。他更不忍辜负先皇后临终的嘱托,将这个可怜的儿子送去敌国自生自灭,这是他坐上帝位,动的为数不多的一回私情。
而剩下的皇子,除了司景煜,个个都出身不俗,打哪一个的主意,牵动的都是前朝的波澜。
所以,去敌国做质子的使命,自然落到了司景煜的头上。
司战野因皇后钱琼岚的离世,牵怒桑书婉母子,连带着对年幼的司景煜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也说不清楚,心里明白稚子无辜,更明白木已成舟,无论如何,司景煜都是自己的亲骨血,可司景煜从小长得清秀却瘦弱,完全不似其他皇子,如司战野一般强壮健硕。所以,幼时的司景煜,的确不投司战野的眼缘。
可到底父子一场,司战野并非不懂司景煜,他知道这个儿子自小聪慧,可惜出身不济,身子也不够强壮,光一张好看的脸顶什么用?
司战野这么想着,便没什么狠不下心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将司景煜小小年纪送去敌国虽残忍,可他却没别的办法。
若司景煜不能活着回来,便算他为国捐躯,司战野自可以借着司景煜的功勋,好生厚待桑书婉,也算成全了他对母亲的孝顺。
若司景煜能独自在代融国熬过十年之期安然回国,他日必堪大用,这才是司战野最想达成的“如意算盘”。
眼下看来,当年之事到底将父子情分伤得彻底,司战野可以忘得干净,司景煜却如何也忘不掉。
司战野瞧着司景煜低眉敛目的神情,似是在黯然神伤,又不禁一声叹息。
“朕当年将太子送去代融为质,知道太子身在蛮族十年,茹毛饮血受了不少苦楚折辱。
太子这是记恨上为父了?...如今年近而立,成了亲有了儿子,便向为父提起这一茬儿,想好生说道清算一番?”
司景煜此刻是有些神伤,他心里烦扰的是他刚大婚数日,东宫此时确实如一团乱麻,璃月的处境更是艰难,而他非但不能相伴,竟要撇下她去边境平乱。
突然被司战野一番质问,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神伤得委实不是时候,忙揖礼请罪:
“儿臣不敢!儿臣幼时不懂,如今想来,当年能为国效力,出使代融国为质,实乃儿臣的责任与荣幸。
儿臣今日提起此事,是想让父皇慎重考虑儿臣的奏请,恩准儿臣去边境平乱。”
司战野看着司景煜一脸郑重请罪的模样,仿佛很是诚恳热切,竟怀疑自己方才多想了。
“太子想为国效力、建功立业的心思还真是恳切,无论朕是否允准,太子的心意都十分难得。
既然如此,你方才哭丧个脸做什么?...”
司战野究竟不死心地问了出来,旁人看不出来亦不会在意,他方才坐在龙椅上看得真真的,心里竟不信,司景煜对当年之事毫无芥蒂。
司景煜被问得窘迫,没成想自己平静无波的脸上,竟让司战野看出了异样的情绪。
“儿臣虽求战心切,却有所顾虑。如众位大人所言,儿臣方才便是在思虑,该如何...安抚内宅。”
司景煜老实地回了一通,立刻引来朝堂的一阵窃笑。
司战野亦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子新婚燕尔,按理是不该这个时候出宫当差,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仗平乱。
那太子今日所奏,朕到底准还是不准?...”
“父皇定要允准儿臣的奏请!”司景煜忙请求道。
“为何?...”司战野诧异地问,“太子今日也看到了,满朝文武,几乎没人站出来支持你的奏请。
朕虽不放心老三去,不会任命他,但命你去,殿上众卿不答应。
太子若要朕允准,须给出殿上众人信服的理由。”
司景煜顿了顿,须臾似乎考虑良多。
“我大宸与代融国的边境安稳了整整十六年,如今刀兵骤起,必有大祸!
代融狡诈,父皇只有派儿臣去,才有必胜的把握。
若派旁人去,恐会中了代融的圈套,战败事小,届时割让城池再加赔偿,社稷必遭重创,遭殃的便是黎民百姓。”
司景煜刚说完,殿上一片惊叹的唏嘘声,都觉得太子此言太过狂悖。
“太子说什么?...”就连司战野都惊叹不已,“我大宸国这么多上过战场的将领都比不上太子,若无太子的统帅,此战必输?
太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又凭什么让朕与满朝文武信服?”
司景煜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神坚毅:
“儿臣愿立下军令状,此战若败退位让贤,听候陛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