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心中的怀疑已然减轻了不少,更多的则是好奇。
顾洲远接着解释,尽量用最浅白的话:“简单说,这法子就是让人先得一种症状很轻的‘牛痘’,人得过之后,身子骨里就有了抵挡那真正厉害豌豆疮的本事!”
“就像练武先扎马步,底子打好了,就不怕别人推搡了。”
他努力用村民们能听懂的话来解说预防天花的原理。
“牛痘?那是啥?”有人问道。
顾洲远微笑着道:“就是一种牛会得的小病,也会起点小疱,但牛很快就能好。”
“挤奶工要是手上破了口沾上,也会起几个小疱,发热个一两天就好利索了,而且以后就再也不怕豌豆疮了!”
牛痘接种相比人痘接种,在安全性和实用性上有显着优势。
人痘接种本质是让健康人感染轻度天花病毒,有感染引发重症甚至死亡的风险,而致死率约2%左右。
这样民众必然会抗拒接种,因为一个健康的人,为了预防那不一定会出现的天花疫情,甘愿冒着可能死亡的风险,主动染病,这显然是有些强人所难。
而牛痘病毒对人类致病性极弱,接种后通常仅出现局部轻微红肿、脓疱,极少引发严重并发症,几乎无致死风险。
而且牛痘的免疫效果更加稳定。
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亲缘关系密切,接种后人体产生的抗体能有效对抗天花病毒。
且免疫保护期长,基本可达到终身免疫的效果。
人群再次议论开来,将信将疑。
“爵爷,这……这能成吗?听着有点悬乎……”
“让咱们得牛的病?这……”
“可要是真能防豌豆疮,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知道大家心里打鼓,觉得这事儿听着玄乎。”顾洲远声音洪亮,压下了场中的嘈杂。
“但你们想想,我顾洲远什么时候拿大家的身家性命开过玩笑?”
“木薯、曲辕犁、新粮种、斗蝗灾、肥皂工坊……哪一桩哪一件,最开始不也是大家觉得新奇甚至不相信的?”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了不少。
村民们互相看看,脸上的疑虑稍减。
确实,爵爷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最后都证明是顶好的。
顾洲远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站在边缘角落、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胡麻子。
他提高了声音:“胡叔!”
胡麻子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头。
他很惧怕人多的场合,可爵爷点他的名,他也只能鼓起勇气往人群前头前挤着。
“胡叔,你得过豌豆疮,可还记得当时的感受?”顾洲远问道。
胡麻子咬牙道:“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说的既是他生病时的感觉,也是他后面这50年人生的体验总结。
顾洲远沉声道:“胡叔的经历,大家都清楚,豌豆疮的可怕,不用我多说。”
“难道我们还要让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亲人,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和恐惧吗?”
“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我们大同村的子孙后代,再也不受这恶魔的威胁,我们难道要因为一时的害怕就放弃吗?”
胡麻子听着这话,身体微微颤抖,那双常年因自卑而低垂的眼睛里,此刻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猛地抬起头,嘶哑着嗓子喊道:
“爵爷!我……我信您!我这副模样,活着也是遭人白眼,若是……若是这法子真能成,能让娃娃们不再像我一样,我……我愿意第一个试试!”
顾洲远赞赏点点头,旋即又摇头道:“我感谢胡叔的信任,可是胡叔难道没听说过,豌豆疮,只要得过一次,这辈子便再也不会得了吗?”
胡麻子闻言一愣,呐呐道:“是……是的,郎中说我再不会染上豌豆疮了。”
死了三个兄弟姐妹,自己毁了容,唯一得到的好处,便是终身再也不怕这疮痘了。
他咧嘴一笑,只不过笑容看起来很是苦涩。
其他村民当然也听说过这个,这基本已经成为了大乾民众公认的常识。
天花在古代名称众多。
有叫天行痘的,“天行”体现了其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和流行性,强调疾病像“天行”一样广泛传播。
但是它还有一个名字,也是唯一一个听起来不那么贬义的名字:百岁疮。
民间认为感染天花还能活下来的幸存者,往往能平安度过一生,“百岁”也代指一生,反映了人们对该病的敬畏。
“小远,”顾里正开口道,“你说的这个预防豌豆疮的牛痘,要到哪里去寻啊?咱们村子里一共养了20头牛,也没见你说的牛痘啊。”
村子里本来只有顾有财家养了一头牛,后来顾洲远开荒种地,便搞了一个养牛场。
在系统里水牛黄牛各买了10头,农忙时当做村里公用的畜力,免费供村民们使用。
顾洲远道:“牛痘我早已经准备好了。”
人群里有人喊道:“小三,你那牛痘给我吃吧,我信你!”
顾洲远咧嘴一笑,村里现在叫他小三的人屈指可数。
他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果然是春梅。
“春梅姐,这牛痘可不是吃的。”顾洲远笑呵呵道。
“啊?不是吃的那怎么用药啊?”春梅疑惑道。
不少村民也都点头,春梅也是问出了他们心里的困惑。
“接种牛痘要用针或者小刀划破手臂表皮,然后将牛痘药粉涂抹在划痕上。”
“这样过上两三日,伤口处会出现轻微红肿,然后起一个小水疱,后面还会化脓。”
“不过这些都不用担心,大概七八天时间,水泡就会结痂。”
“相当于咱们用‘假豌豆疮’骗过老天,让他以为我们大家伙都染上过豌豆疮。”
“这样咱们就都跟胡叔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感染豌豆疮了!”
村民们本来是对顾洲远很是信服的。
可这会儿听他描述,又是划伤口,又是生疮化脓的。
大家伙不由有些胆战心惊。
春梅却是毫不畏惧,她用力扯起冬衣,露出白嫩的手腕,伸到了顾洲远身前:
“划吧!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