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月最后也没有去上一趟揽月阁。
下午申时,酒楼里的事情都搞定了,顾洲远手写了一张告示,准备一会儿贴在门上,告知顾客年前歇业,来年正月初八再见。
顾洲远跟小九众人道:“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跟车走。”
孩子们无比欢喜,快速冲回后院宿舍。
其实哪有什么好收拾的,就那两身换洗衣服还是酒楼里发的工作服,抱在怀里就跑了出来。
他们出来时脸上都洋溢着过年般的喜悦和激动。
二柱和谷雨的东西早就收拾妥当。
外面,让张金虎找来的几辆马车准备就绪。
摘星楼的十几个小伙计,连同二柱、谷雨,以及一些要带回村的年货,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车队缓缓启动,驶出县城。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马车里,孩子们挤在一起,兴奋地小声交谈着,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
顾洲远坐在头辆马车里,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城墙。
城内仍有饥寒交迫者,但有洪兴和张金虎按照他的吩咐去行动,有侯县令坐镇,情况应该会逐步好转。
他能做的,暂时也只有这些了。
“走吧,回家。”他收回目光,对熊二说道。
马车加快速度,朝着大同村的方向驶去。
车外天寒地冻,车内却暖意融融。
苏汐月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忽然觉得,这个因雪灾而显得格外寒冷的冬天,似乎也因为身边这个人,而变得有了温度。
远哥就像这冬日里的暖阳,或许无法瞬间融化所有冰雪,却总能给绝望中的人带来希望和生机。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顾洲远,嘴角弯起一个甜甜的弧度。
这个年,注定会不一样。
。。。。。。。。。。。。
深宫冬夜。
皇宫大内,暖阁熏香。
五公主赵云澜凭窗而立,身上裹着件银狐皮镶边的锦缎斗篷,却仍觉得有丝丝寒意从雕花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
窗外,宫灯映照下的庭院一片萧瑟,几只雀儿在落了霜的地上跳跃觅食,发出叽叽喳喳的轻响。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墙,望向南方。
听皇兄说,桃李郡跟淮江郡的雪下得很大,先是旱灾蝗灾,如今又是大雪灾,也不知今年老天是怎么了,不能让这些地方的百姓好好过个年吗?
也不知道大同村里的房屋可还安好?
那些孩子们,是否都穿得暖、吃得饱?
想起在大同村女子学堂教书的日子,赵云澜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那些孩子们虽然衣衫朴素,但眼睛明亮,求知若渴。
她们坐在教室里跟着她后面诵读课文,大冷天,教室里生着煤炉,暖意融融。
还有顾洲远...想到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却总能想出各种新奇点子的少年爵爷,赵云澜的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否正带着村民扫雪救灾?
还是又在琢磨什么新鲜物事?
有他在,村里便出事,这点她深信不疑。
“公主,不早了,该歇息了。”贴身宫女轻声道,为她披上一件更厚的斗篷。
赵云澜轻叹一声,收回目光。
宫里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
“才酉时,去看看母后吧。”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皇上赵承岳眉头紧锁,面前奏折堆积如山。
他刚刚批阅完桃李郡和淮江郡雪灾的急报,灾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郑安送来的折子上说,桃李郡不少百姓受雪灾影响,恐难以度过寒冬,请求朝廷赈灾。”
“不过我收到御风司的情报,青田县好似应对有序,不需外援,其中顾洲远协助侯靖川安置了不少灾民。”
乾帝赵承岳放下朱笔,对侍立一旁的内监总管说道,“这个顾洲远,倒是又一次让朕刮目相看。”
他对青田县颇多关注,在那里安排了一个御风司的办事处。
内监总管躬身道:“陛下圣明。顾爵爷确实才干出众,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抬眼。
“老奴多嘴了。”内监总管连忙告罪,“只是顾爵爷在民间声望日隆,这……”
赵承岳目光微凝,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另一份奏折。
这是北境守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突厥各部因雪灾牛羊冻死无数,已有小股骑兵越境劫掠,恐年后会有大规模犯边之举。
“多事之秋啊。”皇帝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雪灾、边患,还有...吐蕃。
想起即将到来的和亲之事,赵承岳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看向北边的光华殿的方向。
他最疼爱的五妹...…
“太后娘娘今日凤体如何?”他突然问道。
内监总管看桌上茶盏里的茶水已然凉了,忙给换了一杯热茶。
口中低声回道:“太医说仍是老毛病,需要静养。不过太后娘娘惦记着昭华公主的婚事,今日还问起吐蕃使团何时抵达。”
赵承岳沉默片刻,道:“传朕旨意,太医院务必精心调理太后凤体。另,命礼部加快准备接待吐蕃使节一事,开春后使团将至,不可怠慢。”
“遵旨。”
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权衡利弊,以社稷为重。
但作为兄长,他又何尝愿意让妹妹远嫁吐蕃,终生难见?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室公主的婚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生在皇家,也不一定就是幸事。
“顾洲远...…”他看着桌子上的奏折,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复杂。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才俊,确实很有本事。
云澜跟苏师傅都对此人赞誉有加,听说苏汐月现在还自愿留在那个小村子里,当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还有郑安侯靖川送来的奏碟,也从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他摇摇头,甩开脑中有些纷乱的思绪。
重新拿起朱笔,开始批阅起剩下的奏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