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罗那懒洋洋的声音,像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刀子,慢悠悠地割开了沙丘上凝滞的空气。
那三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身。
他们的面具是黑铁所制,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神,像是在阴沟里泡了三天的死鱼,又冷又硬。
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米罗身上,从他那身骚包的武将袍,到他那一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发,眼神里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后,他们的目光又移到了旁边那个扛着巨大石头的壮汉身上,那鄙夷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轻蔑。
“又来了两个?”为首的黑衣人开了口,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一个穿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一个长得像头没开化的蛮牛。”
“你们这些所谓的‘打更人’,难道都是从戏班子里找来的吗?”
“米罗先生!阿鲁迪巴先生!”半跪在地上的瞬,看到来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光彩。
他挣扎着,声音里带着激动和羞愧。
“哟,还认识我们呢。”米罗冲着瞬挤了挤眼,然后才把目光重新投向那三个黑衣人,“我说,你们这身打扮,也挺有创意的。”
他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像个品头论足的街头混混。
“一身黑,是家里刚办完白事,来不及换衣服吗?”
“脸上还戴个破铁片,怎么,是长得太丑,怕吓到关外的沙鼠?”
“还有你们手里那几根烧火棍,又细又长,是用来掏耳朵的吗?”
这番话,连珠炮似的砸了过去,不带一个脏字,却比直接骂娘还要损。
那三个黑衣人显然没遇到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身上的杀气,肉眼可见地又浓重了几分。
“牙尖嘴利。”为首的黑衣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希望你的骨头,也跟你的嘴一样硬。”
他不再废话,只是朝身边的两个同伴,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下一秒,那两个黑衣人,如同两道离弦的黑色箭矢,左右开弓,悄无声息地扑向米罗和阿鲁迪巴。
他们的速度极快,动作诡异,手中的黑色长剑在空中划出两道漆黑的轨迹,那轨迹非但不反光,反而像是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小心!他们的剑……”瞬急忙出声提醒,但已经晚了。
面对那两道夺命的黑光,米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因为,在他面前,阿鲁迪巴已经动了。
这个像山一样敦实的男人,只是简简单单地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铛!”“铛!”
两声清脆得像是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两把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黑色长剑,结结实实地砍在了阿鲁迪巴那被黄金圣衣包裹的手臂上。
然后,就那么停住了。
火星四溅。
那两个黑衣人脸上的面具虽然挡住了表情,但他们那骤然缩紧的瞳孔,却暴露了内心的骇然。
他们感觉自己不像是砍在了一个人的手臂上,而是砍在了一座无法撼动的太古神山之上。
那股从剑身反震回来的巨力,差点让他们握不住手里的剑。
“太轻了。”阿鲁迪巴瓮声瓮气地开了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两道浅浅的白痕,然后抬起头,很诚实地给出了评价,“跟蚊子咬一样。”
说完,他那交叉的双臂,猛地向外一震!
“巨型号角!”
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两个黑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像是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的稻草人,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十几米外的沙地里,挣扎了两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招。
仅仅一招。
剩下的那个黑衣人头领,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自己两个实力不相上下的同伴,就这么被对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给秒杀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两个人,和刚才那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你……你们……”他指着阿鲁迪巴,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的颤抖,“你们不是青铜……你们是……黄金!”
“哟,眼神不错嘛。”米罗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绕过还保持着双臂交叉姿势的阿鲁迪巴,走到了那个黑衣人头领面前,“现在才看出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过,说我们是黄金,也不全对。”米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按照陛下的说法,我们现在的官方称谓,应该是……”
“大秦打更人,金锣。”
黑衣人头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想逃,可他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惧,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别那么紧张嘛。”米罗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们,是谁派来的?那个什么‘管理局’?”
“你们来这里,是想把那块破石头送给谁?匈奴?还是别的什么部落?”
“还有,你们那个‘管理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衙门设在哪儿?管事的官儿叫什么?官居几品啊?俸禄高不高?还缺不缺人手啊?”
米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听得黑衣人头领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我这个?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黑衣人头领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们的‘纠错官’大人,很快就会降临!你们这些‘变数’,一个都跑不掉!”
“纠错官?听起来官儿不小啊。”米罗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可惜啊,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了。
黑衣人头领瞳孔猛缩,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然后,他的胸口、四肢,同时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刺痛。
那痛感很轻,轻得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但他体内的力量,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瞬间开始疯狂地流逝。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惊恐地低头,却什么伤口都看不到。
米罗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猩红色毒针。
“没什么。”他把毒针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对着它吹了口气,“就是让你冷静一下。”
“猩红毒针,天蝎座的问候,一共十五针,一针比一针要命。”
“现在,我再问一遍。”米罗蹲下身,平视着他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我刚才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黑衣人头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随着那无形的剧痛,一点点地被抽走。
“啧,真是个硬骨头。”米罗撇了撇嘴,站起身,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走到瞬的身边,踢了踢他的腿。
“喂,小子,还能动吗?”
“米罗先生……”瞬挣扎着站起来,对着米罗和阿鲁迪巴,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谢就免了。”米罗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身上的伤,“你好歹也是个圣斗士,怎么被人打成这副德行?亚路比奥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米罗,别说他了。”阿鲁迪巴走过来,他已经把那块巨大的石碑重新扛在了肩上,“他还是个孩子。”
他说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瞬的肩膀上拍了拍。一股温和而浑厚的小宇宙,瞬间渡了过去,帮他稳住了伤势。
“我们现在怎么办?”阿鲁-迪巴问,“这三个家伙,怎么处理?”
米罗看了一眼地上那三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黑衣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被布包着的石碑,忽然觉得这趟差事,简直比在圣域跟沙加打坐还要无聊。
“还能怎么办?”他没好气地说,“打包,带走,送回咸阳,交给陛下发落。”
“总不能真扔在这儿喂狼吧?”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万一狼吃了也变成‘变数’,那麻烦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