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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

刚刚被囚于东宫时,李焕靠着这两个字活着。

锁链冰冷,御座坚硬,每日被太监强行灌食,如同牲口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忍了。

因为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还有以后,还有机会脱困而出。

被锁在这方寸之地,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人活着就需要思考,所以李焕开始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

天家子弟,皇帝亲子,自小锦衣玉食,生来便是尊贵之人。

庆帝对他的态度,虽不及备受瞩目的太子、秦王、晋王等兄长那般重视,但也比被父皇厌弃、群臣无事的六皇子李彻强得多。

有两个皇兄做靠山,他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做个富贵闲王,平安而富贵地渡过这一生。

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是从何时自己开始变得不甘心?

是在读史书时,见到人人去争那九五尊位,故而心生向往。

或是听世家老师讲述朝堂风云、权力更迭时,血脉偾张。

又或是,眼见着至高权柄,能带来的无上荣光与生杀予夺,自己也开始动心。

野心一旦冒出芽,自有嗅到味道的人来浇水。

当太子垮台,秦晋二王势颓,世家最大的敌人奉王反倒日益强大时......

那些无处投靠的世家便蜂拥而至,将许诺和怂恿堆到他面前。

他们将自己架起来,让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去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焕将这半生反复咀嚼,嚼到再无一丝滋味。

而此时,被囚禁的时间竟还未满一月。

世界好像彻底遗忘了他。

除了每日准时前来,执行灌食任务的太监,他接触不到任何人。

寂静不再是寂静,变成一种有重量的实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碾碎他的骨头,压爆他的脏腑。

他开始害怕,那是一种比刚被锁上时更深的恐惧,仿佛被世界抛弃,被活生生抹去。

他试着对太监说话。

起初还放不下架子,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太监发号施令。

然后就变成了哀求,求他们告诉自己外面发生了什么,哪怕只是闲聊一句天气。

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庆帝的命令,无人敢违逆。

恐惧积压到顶点,催生出彻底的绝望,李焕开始忏悔。

他开始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哭诉,向不知在何处的父皇求饶,剖析自己的罪过。

他开始痛哭流涕地回忆父子亲情,乞求一丝怜悯。

嗓音嘶哑了,额头磕破了,换来的是太监灌食时更粗暴的动作。

他的话根本传不出去,或者传出去了,也无人在意。

求饶无用,绝望便淬炼出毒液。

恨意在他胸腔里疯长,像藤蔓一样勒紧心脏。

他恨李彻,恨庆帝,恨同胞兄弟秦王、晋王,恨满朝文武的冷漠,恨那些将他推上这条绝路的世家,甚至恨起母族杞国公。

恨他们为何不再用力些帮他,恨他们为何将他生在这皇家!

这恨无所依附,只能在他体内反复灼烧,烧干了他的力气,也烧干了他的情绪。

最终,连恨也麻木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言语,每日像一具还有呼吸的偶人,任由太监摆布。

眼睛终日睁着,却什么都映不进去,一片死灰。

他的精神在无尽的禁锢之中,慢慢崩解成一片废墟。

直到这一天,沉重的殿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轰然大开。

久违的光线成柱状倾泻而入,刺得他眼球生理性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一道身影踩着光走来,停在他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那人看着他,如同看一件腐朽的木偶,微微皱起眉。

“太子殿下?”

李焕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未转动分毫,仿佛那尊号与他毫无干系。

那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在这空寂殿宇中激起回响:

“太子殿下!”

御座上的人依旧泥塑木雕一般。

那人似乎失了耐心,侧身从后方侍卫手中取过一只酒壶,拔开塞子,将里面酒水毫不客气地泼在李焕脸上。

液体顺着发梢、脸颊滴落,浸湿了肮脏的衣襟,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太子殿下,”那人的声音略显急促,“陛下病重,您该主持大局了。”

李焕僵硬的脖颈似乎发出细微的声声,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沾满酒水的脸上,那双空洞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缓缓转动,终于对焦在来人脸上。

殿门涌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明亮得有些残忍。

半晌,那死水般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极其缓慢、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开。

露出一抹僵硬、怪异的诡异笑容。

。。。。。。

黄瑾看着面前那张诡异笑脸,不由得后背发凉。

太子李焕!

众臣之中,不明情况者更是目瞪口呆。

李焕,他不是因谋逆大罪被陛下废黜,秘密囚禁在东宫四年了吗?

朝野上下甚至早有传言,说这位失势的太子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东宫高墙之内。

毕竟,陛下最属意的继承人是远在奉天,军功赫赫的奉王李彻。

他怎么敢......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黄瑾全明白了。

封锁宫禁的那些人,其行径与谋反无异,但他们终究不敢彻底撕破脸皮,明目张胆地篡位。

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一个能站在台前主持大局的皇子。

还有谁比这位太子更合适?

他既有储君之名,又有充分的动机报复,天然就是乱臣贼子的盟友。

黄瑾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如纸。

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尊卑,尖利的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

“太子!陛下仁慈,留你性命,你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李焕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缓缓踱步上前,声音轻柔道:

“黄公公,你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懂了。”

“本宫做了何事,让你如此不分尊卑,出口责备本宫?”

“父皇龙体欠安,卧床静养,本宫身为大庆储君,出来暂行监国之权,这......”

李焕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又在众人耳旁轻轻响起:

“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