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没有应声，只是呆呆注视着前方昏暗的云层。
殷慕问完第一句后也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坐在芙洛旁边，一同注视着面前的天空。
空中有黑色的鸟儿飞过，从这头飞到那头，直至两人的影子开始互相倾斜，额头碰撞在一处。
芙洛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殷慕，我很怕死。”
殷慕耸耸肩，“我也怕死，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终极，哪怕是不死族，它们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死亡’。”
“不死族？那是什么？”
殷慕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不清楚诡秘世界中是否有不死族，他最早知道这个种族，还是小学用破电脑打魔兽的时候。
“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他们永生不死，肉体只是躯壳，灵魂只是标识，死亡于他们而言反而是奖励。”
芙洛像小兔子般眨眨眼睛，“真得有这种生物吗？都永生不灭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追求死亡呢？”
“时间是一个伪命题，当这个单位被无限拉长时，世界的色彩也会无限褪去。”，殷慕说道。
“你会经历所有事情，见过好多好多生命，看着一个个王国升起又坠落，看着和自己有关的联系一条条被斩断。”
“活着的意义不在于时间多久，而在于什么时候对生活感到厌倦。”
“死亡是固定的终局，我们无法违抗死亡，肉体的死亡，灵魂的死亡。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些到来之前，见自己想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拥抱所拥抱你的，摒弃所摒弃你的。”
“芙洛，不必这么彷徨，我来这里后真正意义上称得上朋友的，你是第一个。你如果真得这么惧怕死亡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它追上你之前，我会扼死它。”
殷慕的语气极为平淡，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漆黑的燕尾服笔挺而立，红白相间的小丑面具依旧在淡淡微笑。
他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吗？芙洛。”
芙洛怔怔盯着殷慕，此时她的眼中，只有一轮月亮，以及优雅的小丑。
“我相信你，殷慕。”，吸血鬼少女朱唇轻启，语气毫无动摇。
————
无声无息的波动自殷慕体内逸散而出，他突然脑袋一沉，咣当一声直挺挺倒地，吓了芙洛一跳。
“殷慕？你怎么了？”
“没事，太激动了，血液倒流了。”
“噗嗤……你好蠢哦。”
“有吗？不瞒你说，我觉得我超级聪明。”
“傻子……”，芙洛说道。
她不怕死亡，她怕的是，被你亲手送出的死亡。
“殷慕，谢谢你陪我谈心，我感觉好多了，回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好，对了，我已经和德古拉斯说好了，王的选举不会强迫你参加。”
“谢谢，但是，我要参加。”
殷慕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芙洛解释道：“成为吸血鬼王，取得战争胜利，我将会具备完整的吸血鬼始祖血脉。”
“到那时，再加上妖精精血，在这片世界里，我将再无敌手。”
“神之战，觐见众神的机会，也唾手可得。”
殷慕沉默片刻，说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回去吧。”
“嗯。”
两人从平台上一跃而下，芙洛背后张开一双血红的翅膀，双手拎着殷慕衣领，朝入城街飞去。
城中尖塔，德古拉斯脸色凝重地目送短裙少女离开，立马化作蝙蝠，一刻不停地前去和主司伊涅夫汇合。
伊涅夫正在城中唯一的一座教堂建筑中品茶，茶是由鲜血浸泡的，味道很怪。
轰当——
教堂大门被德古拉斯用力推开，大踏步走了进来。
伊涅夫放下茶杯，翘着二郎腿坐在教堂椅上没有起身。
伊涅夫和像怪物般的吸血鬼不太一样，他的肤色是红色的，鲜血的颜色。
“德古拉斯，怎么这么慢？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自己有腿，我管不着。”
“哦？那就是他们自己拒绝来见我？哼，那个从献祭广场得到祝福的外来吸血鬼，参与王的选举吗？”
“不清楚。”，德古拉斯端起伊涅夫的茶杯，一饮而尽，“我答应不会强迫他参与。”
碰——！
伊涅夫一拳将石桌拍的粉碎，质问道：“你疯了？不参与选举，始祖之血就无法回归祭坛，你难道要让这滴【弑神之血】流失吗？”
“不，伊涅夫，你不懂。”
伊涅夫闻言，光滑的额头上挤出两道皱纹，他这才发觉德古拉斯的语气有些古怪。
“你在害怕？害怕什么？”，伊涅夫眼里满是探究，以及不可置信。
“呵，我害怕的太多了，伊涅夫。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去接待这群人，他们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
“他们中有一个少女……她……”
伊涅夫目光一凝：“她怎么了？”
德古拉斯深吸一口气，“算了，没什么，说正事吧。”
“你他妈这就是正事！说话说一半，孩子半边头！”
“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该啥样就啥样了。”
“你……”
伊涅夫被噎了一句，脸色更加红润，“算了，不想说拉倒，我自己回去探查。”
德古拉斯咳咳两声，“作为老友兼对手，我劝你别去。”
“你越说我越要去！”
“随你。”
“察尔崎呢？察尔纯告诉我，是他让外来者们解除献祭雕像的。”
“哦，他正在接受我的惩罚呢。”
“是吗？”，伊涅夫眯起眼睛，拍了拍手，“察尔纯，你来说说，察尔崎现在在干什么？”
一道身影从远处的阴影中走出，正是察尔纯。
他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额头严严实实抵住冰冷的地板，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回复主司大人，具我探查，察尔崎现在正在逛交易街，他身边跟着两位年轻貌美的吸血鬼帮他挑选礼物，说是等下次去妖精族送给妖精公主达恣……”
“还有，他之前还去了趟酒馆，在里面大肆吹嘘自己帮助外来者获得【弑神之血】的光荣事迹……”
察尔纯每说一句，德古拉斯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察尔崎这个蠢货，被跟踪了都察觉不到？
伊涅夫挥了挥手示意察尔纯退下，然后冷冰冰地道：“逛街喝酒吹牛皮，这就是你说的惩罚？那这惩罚，可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