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李莲花放下了水壶,转过身对他笑了笑:“管他呢,咱们在山上住着挺好。”
“对了,今天我琢磨着做个新菜,用院里刚摘的茄子做,你去把阿飞和小笛叫回来吧,该吃饭了。”
看着李莲花云淡风轻的样子,方多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或许,李莲花是真的放下了吧。
几日后,一个身着四顾门服饰的弟子叩开了云隐山的门。
来者是封磬,李相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主上,方公子,阿飞公子,笛盟主。”
封磬恭敬地行礼,“门主让属下前来,一是请漆前辈和芩前辈下山,二是请诸位届时务必出席四顾门的成立大会。”
他口中的漆前辈和芩前辈,便是一直隐居在云隐山深处的两位前辈,也是李相夷和李莲花的师父。
小笛飞声听到“成立大会”几个字,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这些日子躲在云隐山,就是图个清静,不想掺和江湖上的事。
之前他就听李莲花说过,李相夷性子刚直,一心想要整顿江湖,这次成立四顾门,必然会搅动风云。
他才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我不去。”
小笛飞声想也不想地拒绝,“要去你们去。”
方多病却来了兴致:“四顾门成立大会?听起来很热闹啊,去看看也好。”
“李莲花,你去不去?”
李莲花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去吧。有些事,总要去经历不是吗?”
他知道,李相夷这次请他们下山,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出席大会那么简单。
江湖格局将变,他们这些人,终究还是要被卷入其中。
封磬见李莲花答应了,脸上露出喜色:“多谢主上肯赏脸。”
“属下已经在山下备好了马车,漆前辈和芩前辈那边,属下也已经禀报过了,他们也同意一同前往。”
小笛飞声见李莲花都答应了,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们,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云隐山的宁静被打破,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而那些曾经害过李莲花的人,得知四顾门成立的消息后,也开始蠢蠢欲动,一场新的江湖纷争,已悄然拉开序幕。
小青峰的晨雾尚未散尽,山间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李相夷眉宇间的几分倦意。
四顾门的屋檐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崭新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往来的门人步履匆匆,皆是朝气蓬勃的模样。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门派,是江湖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只有李相夷自己知道,这份荣耀背后,是日复一日的琐碎与牵绊。
他刚从演武场回来,指点了弟子们一套剑法的精要,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书房,桌上堆叠的卷宗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烦躁。
门派的规章细则、各分舵的人事调配、与其他门派的礼尚往来、山下城镇的治安协调……桩桩件件,都需他这位门主定夺。
李相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想起一年前,自己不过是个一人一剑走江湖的少年郎,兴之所至便仗剑而行。
遇不平事便拔刀相助,那时的天地广阔无垠,心之所向便是前路,从无这般束手束脚之感。
可如今,他是四顾门门主,身后是数百弟子的期盼与依靠,肩上是沉甸甸的责任,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唉……”
一声轻叹溢出唇间,带着难以言说的怅惘。
他望着窗外青峰连绵,云雾缭绕,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年纪。
“报——启禀门主!”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外传来弟子急促的脚步声。
李相夷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沉声道:“进。”
一名身着四顾门服饰的年轻弟子快步走入,躬身行礼:“启禀门主,山下有客到访,说是扬州来的乔婉娩姑娘、肖紫衿公子,还有石水、云彼丘、季汉佛几位先生,此刻正在山门等候,求见门主。”
“乔婉娩?肖紫衿?石水?云彼丘?季汉佛?”
李相夷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几位皆是扬州一带颇有声名的人物,乔婉娩温婉聪慧,肖紫衿家世不凡,石水剑法刚猛,云彼丘智计过人,季汉佛老谋深算,往日里虽有几分交情,除了乔姑娘,其他几人却算不得深交。
他创建四顾门,虽已昭告江湖,却并未特意邀请这些人前来,他们怎么会突然一同到访?
更重要的是,每当想起这几人,李相夷心中总会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段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他与他们一同将四顾门推向巅峰,却也一同经历了那场导致四顾门分崩离析的浩劫。
更让“李莲花”在往后的十年里,背负了沉重的枷锁,蹉跎了一生。
乔婉娩待他素来温和,如同亲姐姐一般,可他看得通透,在她心中,自幼一同长大的肖紫衿,终究是更重要的存在。
而肖紫衿的骄傲与执念,石水的耿直与盲从,云彼丘的算计与摇摆,季汉佛的看似超脱实则旁观……
这些,都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与他们相处。
那份源自未来的疏离感,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沉默片刻,眉宇间的倦意染上几分冷淡,开口道:“知道了。让他们去会客厅稍候,我随后就到。”
“是,门主!”
弟子不敢多言,连忙应声退下,转身去安排了。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李相夷却再无心思处理卷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翻腾的山峦,心中那股被束缚的烦闷感愈发强烈。
这些人的到来,似乎预示着某些事情,正沿着记忆中的轨迹,悄然靠近。
他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抗拒。
“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温润,几分随意,瞬间驱散了李相夷心中大半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