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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这一手非常高明。不杀项羽,既显示了胜利者的“宽容”,避免了激化仇恨,又将项羽的勇武变成了衬托秦军更强大的宣传材料。

更重要的是,留下项羽这个项家嫡孙、项燕爱孙的性命,就等于在楚军心头插了一根刺,一个未来可能用来牵制、甚至招降项燕的重要筹码。

很快,项羽被一支精锐小队秘密押解,送往咸阳方向囚禁起来。

就在秦军像铁桶一样围困陈城的同时,楚国方面也没有坐以待毙。郢都城内,楚王负刍在经历了精神崩溃和默许偷袭经济区的惨败后,面对楚国即将灭亡的现实威胁,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了几分。

在一些尚有见识的大臣,反复劝说下,负刍终于意识到,光靠军队硬拼不行,舆论的高地也不能完全让秦国占领。他下令,由官府牵头,召集那些还心向楚国的文人墨客,开始组织反击。

很快,一些不同于《大秦新报》基调的文章、檄文开始在楚地,尤其是郢都及其周边地区流传开来。虽然印刷质量粗糙,传播范围也远不及秦国的报纸,但终究是发出了一些自己的声音。

这些文章极力抨击秦国的“背信弃义”:“盟约墨迹未干,秦军已南下,如此虎狼之国,有何信义可言?反诬我楚国无道,实乃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他们讽刺秦国的“仁义”标签:“秦法严苛,视人命如草芥,劓鼻刖足,轻罪重罚,此等暴政,也敢妄称仁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更大力宣扬楚军的“英勇”和项燕的“忠勇”:“项燕上将军临危受命,于陈城力挽狂澜,我大楚将士上下一心,军民同仇敌忾,必能将秦寇驱逐出境,复我河山!”

一些茶楼酒肆里,说书人也开始收到官府的暗示或资助,口中的故事逐渐变了风向。他们开始讲述楚国历史上抗击外侮的英雄,编造一些秦军烧杀抢掠的“传闻”,极力塑造楚国军民的悲壮与抵抗决心。

这些舆论反击,虽然在广度和精细度上远远比不上赢无忧策划的那一套,但在楚国生死存亡的关头,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凝聚了一些涣散的人心,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士大夫和普通百姓,多少恢复了一点对楚国的认同感,给摇摇欲坠的楚国朝廷争取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与此同时,项燕的长子项梁,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个人的勇武,历经九死一生,终于突破了秦军游骑的层层封锁,秘密潜回了郢都。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求见楚王。

在朝堂之上,项梁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大王!陈城已被王翦重重围困,父亲虽竭力守御,然城内粮草终有尽时,将士士气亦会消磨!陈城乃郢都屏障,陈城若失,项将军若败,则郢都门户大开,我大楚……数百年的社稷,危在旦夕!秦军围而不攻,就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望大王速发援兵,运送粮草,若能里应外合,或可击破秦军一部,打通粮道,则陈城之围可解,大楚国祚可续啊!”

项梁的哭诉,像重锤一样敲在楚王负刍和众多大臣的心上。负刍看着殿下形容憔悴、甲胄破损的项梁,再想到如今风雨飘摇的局势,终于彻底明白,项燕和那支楚军主力,已经是楚国最后的本钱,如果再舍不得投入,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在巨大的亡国压力下,楚王负刍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但正确的决定。他几乎掏空了郢都的王宫卫队和最后储备的兵力,又紧急从周边尚未被占领的地区征调,东拼西凑,终于集结了十八万兵马。

他还下令打开所剩不多的王室府库,筹集了一批宝贵的粮草。他任命宗室大将景祺为主帅,项梁为副将,携带他的王命,火速北上,驰援陈城!

陈城之内,气氛虽然凝重,但并未绝望。项燕,这位楚国最后的支柱,展现出了他作为名将的沉稳与韧性。他深知王翦围城战略的厉害,但他更明白,任何完美的战略都存在其弱点,漫长的包围圈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并没有龟缩在城内被动等待。一方面,他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部队,利用夜晚或恶劣天气,出城骚扰秦军的后勤补给线,袭击落单的巡逻队,让秦军无法高枕无忧。

这些小规模战斗互有胜负,但成功延缓了秦军完善包围圈的速度,也锻炼了城中部队的锐气。

另一方面,他积极利用陈城作为旧都的人脉基础,通过隐秘渠道,与城外尚未被秦军完全控制的地区,以及一些地方豪强、游侠势力取得了联系,尽可能获取外界情报。

当项燕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得知郢都援军已经出动,并且由自己的儿子项梁亲自担任副将引导时,他心中长期压抑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一些。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立刻召集麾下核心将领,在城主府的地下密室中,进行秘密军事部署。

“诸位,王翦想困死我们,他的营垒坚固,兵力雄厚,正面突围无异于以卵击石。”项燕指着墙上绘制的精密地图,冷静地分析,“但是,他的兵力分散在漫长的包围线上,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陈城东北方向的一处险要山谷:“这里,雀鼠谷。是秦军左路军王贲所部,与王翦中军主力的结合部。结合部往往是防御的薄弱环节,王贲年轻气盛,用兵偏向主动进攻,对于这种枯燥的防御任务,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而且此地地势复杂,利于隐蔽接近。”

他环视众将,目光炯炯:“我的计划是,景祺将军率领的援军从南面而来,声势要大,作为明面上的诱饵,吸引王翦主力前去拦截、围攻。王翦的注意力必然会被吸引过去。”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雀鼠谷:“而我们,则秘密集结城中最为精锐的三万步卒和骑兵,待南面战事最激烈,秦军注意力被牢牢吸引之时,从此处,像一把尖刀,突然杀出!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敌军,而是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撕开一道口子,接应援军先锋,将一部分粮草,尤其是种子和药品,抢运入城!只要粮食能进来,军心就能稳住,我们就能在陈城继续坚持下去,等待天下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