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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燕将绢帛狠狠攥在手心,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难道他项燕,他项氏一族,真的要如同这信中所谋划的那样,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亡于自己人的算计之下?

“父亲…”项梁担忧地看着他。

项燕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将此物…毁掉。”他将绢帛递给项梁,声音沙哑得厉害,“严密封锁消息,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看到。”

项梁离开后,项燕独自走出城主府,走上城墙,望着城外一眼看不到头的秦军营帐,王翦的帅旗高高的树立着,似乎是在无声的宣战。

“秦人…欲乱我心志。”他喃喃低语,“我偏不能让其如愿!”

但是,那颗被猜忌和背叛感啃噬的心,已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突然间,他又想起来周巡的话,“华夏一家”、“共御外敌,以及那“海外天地”的描绘。

他以为他忘了,可此时此刻,这些话语仿佛魔咒一般,在他心中渐渐的越来越清晰。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若楚国朝堂皆是如此猜忌倾轧之辈,你项燕的坚守,意义何在?难道真要为了这样一个楚国,赔上满城将士的性命,赔上项氏血脉,甚至…赔上可能更广阔的、关乎整个华夏族群未来的可能性吗?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咸阳天牢深处,相较于陈城的紧张压抑,这里显得过分“宁静”。

项羽所在的牢房,如今已与囚室二字相去甚远。宽敞的空间,整洁的被褥,丰富的书籍,定时的餐食,甚至还有一小方可以活动筋骨空间。

然而,这种“优待”并未让项羽感到丝毫舒适。他如同被拔去利爪和牙齿的猛虎,困在这精致的牢笼中,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或是疯狂打磨身体,或是埋头阅读那些秦国允许他看的书籍。他在试图理解这个强大的敌人,理解它为何能如此强大。

但越看,项羽心中的困惑反而越多。秦国的制度,秦国的律法,秦国的效率,与他所知的楚国乃至其他诸侯国,截然不同。

这一日,他正对着一卷《秦律杂抄》出神,牢门外传来守卫换岗时低低的交谈声。这原本是寻常之事,但今天的内容,却让他猛地竖起了耳朵。

“…听说了吗?郢都那边又出新鲜事了。”

“哦?又是关于项家的?”

“可不是嘛!听说有几个朝臣联名上书,说项燕在陈城拥兵自重,抗命不尊,怕是…有异心啊!”

“啧啧,这真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不对,是紧着拆台啊!”

“嘘…小声点!不过话说回来,项老将军也真是…都被围成那样了,大王不发救兵,这不明摆着…”

“唉,功高震主呗!自古皆然…”

声音渐渐远去,留下项羽如遭雷击般僵立在原地。

拥兵自重?有异心?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瞬间冲上他的头顶,让他双目赤红,几乎要怒吼出声!祖父对楚国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如今身陷重围,浴血奋战,郢都的那些蠹虫不仅不发援兵,竟然还如此污蔑构陷!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坚硬的石壁留下一个淡淡的血印。愤怒过后,是无边的冰冷和恐惧。如果…如果朝中都这样看待项家,那祖父在陈城,岂不是内外交困,危在旦夕?

接下来的几天,项羽变得异常焦躁。他试图从送饭的狱卒、巡逻的守卫口中套取更多信息,但那些人却像是约好了一般,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语焉不详。这种刻意的沉默,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不安。

又过了几日,在一次出去放风时,项羽在庭院角落一块松动的石板下,偶然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他心脏狂跳,趁守卫不注意,迅速将其藏入怀中。

回到牢房,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册子似乎是某种抄录的合集,里面包含了:

· 几段楚国官员的“议事记录”,内容充满了对项燕可能“尾大不掉”的担忧,以及如何利用秦军“消耗”项氏力量的阴损提议。

· 一封“家书”,来自某位楚国贵族子弟,信中得意地提及家族如何在朝中散播对项燕不利的言论,并断言楚王已对项燕心生厌恶,绝不会发兵。

· 甚至还有一份残缺的“邸报”,上面明确写着楚王负刍再次驳回了要求救援陈城的奏请,理由是“国库空虚,需从长计议”,而同期却记载了楚王为宠妃修建新苑的消息。

这些“证据”是如此“真实”,细节是如此“丰富”,它们相互印证,构成了一条清晰的事实:楚王和楚国朝廷,已经背弃了项家,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甚至可能是暗中推动着祖父走向灭亡!

“噗——”项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手中的绢帛。他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撕心裂肺的愤怒、绝望和被彻底背叛的痛苦!

“负刍!奸臣!楚国!!”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原本对故国的眷恋和忠诚,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我项羽在此立誓!若我祖父有丝毫损伤,我必踏平郢都,屠尽尔等负义之辈!”

他一直以为敌人只在城外,是秦军,是王翦,是嬴政。直到此刻,他才绝望地意识到,最致命的刀子,往往来自背后。他对楚国的信念,对楚王的忠诚,在这一连串“铁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也正是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一个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一直压抑着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为这样的君王,为这样的楚国效死,值得吗?

极致的愤怒与绝望中,他想起祖父曾偶尔提及,曾与秦使密谈,言及什么“华夏一家”、“海外之地”,当时他只觉是秦人妄言,是祖父梦语。

但此刻,在认定被楚国彻底背叛后,这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色彩……难道,这世间,除了楚秦之争,真有更大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