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
男人的神色极淡,棱角分明的五官染上了放开了她,谢鸢的头垂了下去。
她也有狐狸的天性,喜欢打理自己的皮毛,曾经漂亮顺滑的头发,如今也有些干枯。
“上一任先有妖后,而后才有妖君。”
“阿母骨,为妖后,本相螱妖。”
褚繁顿了下,螱,就是白蚁,阿母骨是白蚁化妖。
谢鸢神色倦怠,她咬了咬唇,“阿母骨比我的年纪还要再长一些。”
“原本,她修行万年,本不会再同动物习性般,历经婚飞而成为蚁后。”
但…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但三百年前,妖后阿母骨忽然病重。
很严重
妖君是她的第六任夫君,对她“情深意重”,遍寻名医想为阿母骨医治。
但阿母骨似乎寿数大限,毫无回天之力,妖君急不可耐,央求他们五位领主:
“阿母骨已经药石无灵,眼下只有一种办法,需借诸位领主身上的一碗心头血,可佐以密术,延续阿母骨的寿命。”
“心头血?”
心头血带着妖族最强盛的妖力,有时候的确也有奇效。
谢鸢疑惑了片刻,既然能救阿母骨,她也就给了。
谁知道,妖君驱动的是禁术!
谁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禁术,当谢鸢察觉妖域皇城阴云蔽日,涣散的妖气似汹涌的烈火,无孔不入又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谢鸢预感的没有错,阿母骨出事了。
翻滚奔腾的岩浆,自妖族矿脉之底喷涌放肆。
而谢鸢钻入地心,看到的便是阿母骨的尸体,已经不能叫做尸体。
早已经化作了白蚁本相,甚至丧失了本性,完全异化的动物。
庞大的身躯,白花花的肉体,膨胀的似个肉球,被撑成了本体的数十数百倍,几乎将皮肉上的褶皱拉平,一扭一扭地蠕动着,透明的皮肉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只有那一颗狭小的头颅,还能证明,这就是阿母骨!
谢鸢目光震惊,一时间发不出声响。
她化形到如今万年时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原始化的妖。
“阿母骨!”
谢鸢不曾犹豫,忙凝咒想将阿母骨崩溃的妖力收回去。
但如水珠入海,没有半点效用。
她头脑发紧,不知为何,“阿母骨,你怎么会这样?”
眼眸骤然缩小,她愕然看到阿母骨头颅旁的皮肉里,竟然还长着一颗头。
那颗头庞大而粗粝,黑发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属于男人粗犷的五官,还是让谢鸢认了出来!
那是:“妖君!”
身后的其他领主匆匆而来,其中一年轻的男人惊讶道:“糟了,妖后竟然与妖君融合,这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男人生了一张很纯良的脸,却有双狐狸眼,看起来比谢鸢还要像一只狐狸,眼睛一转便陡生惊恐。
谢鸢认识,是妖族少君。
记忆充斥脑海,谢鸢清瘦的身躯微微发抖。
褚繁松开了她,望着她四肢的锁链,眼神逐步暗淡。
“难道阿母骨和妖君融合,是现任妖君所为?”
谢鸢点了点头,再想起这些,只恨当初自己识破地太迟。
喉咙愈发干涩,谢鸢缓了缓才道:“后来,他野心重重,哄骗先妖君施展禁术。”
“借以妖族最纯净的矿脉为外力,施展禁术的同时,推翻了先妖君的咒印,将他们推进了妖息熔炉,强行融合了两人的躯体,以导致两人的妖力崩溃后重组凝成了一处。”
“阿母骨魂灭身存,妖君身死魂在。”
一正一反,却刚好巧合地可以维持妖体的生存。
而阿母骨与妖族妖息生死相连。
杀不了
更不可轻易消不灭
褚繁却问:“既然催化出了这等妖物,为何不上报十二天,反之隐瞒。”‘
说完,他就犹豫了,他能想得到理由。
谢鸢仓皇一笑,眉头挑了起来,理所当然道:
“褚繁神君,我们是妖...”
“阿母骨的体内,有我等数位领主的心头血,亦有我们的一部分存在,若是上报十二天,你知道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她刚诞生,妖气并不强盛,以我的修为足以镇压她。”
“妖也是自私的,我们亦不想受天罚,所以就算知道是妖君那个小子混账,但还是选择了隐瞒了阿母骨。”
既然可以挽回,可以镇压。
谢鸢又为何要去赌十二天上的神仙,是否会给予他们妖族一个怜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是天帝为了以绝后患,他们还能有半点活路吗?
褚繁听罢没有再打断她,但他的脑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凝着她:
“阿母骨上报死后,又出现了众多的屠杀案,而小一临死前曾说,他被阿母骨侵蚀,是你救了他,屠杀案是为了阿母骨所成?”
院落内幽静雅致,一片绿色生机。
连吹进来的风,也卷进了花香的气息。
阳光落在谢鸢的脸上,照出了她的愣神,苍白的唇动弯曲。
她就知道,褚繁心思细腻,“到底逃不过你的眼睛。”
“是,小一至小十七,都是曾经我从阿母骨手里救下来的妖族。”
褚繁凝神,妖族异化的妖息,已有数百年,妖族甚至胆敢骗取他的心。
他意识到:
“阿母骨既已成妖,妖性不息,即便你能镇压,但百年过去,事态已经超出了你的控制是吗?”
谢鸢微微点头,“是”
“因阿母骨雌雄同体,他即有白蚁后的动物习性,又有催动驱使妖力的能力。”
“而白蚁蚁后的习性,便会不断地产卵,创造新的...东西。”
谢鸢抬起了眼,望着褚繁,忽而一笑,“可是那样的阿母骨又能生出什么东西?”
褚繁听罢,眉宇之余一派霜色,眼神渐渐变得冷戾。
她已经不用生命形容,用东西。
可见...
谢鸢心中万般恶心,当她看到那样的场景之时,都生出了作呕的念头。
“阿母骨会将周遭所有的东西都试图吞下去,在体内孕育最后产出。”
三百年前的孟兰节,是谢鸢第一次发觉妖君背后的小动作。
赤域的小妖们难得这么开心,谢鸢不拘束他们,早早地领主府邸的小妖放出去玩乐。
谁知道,就在孟兰节结束的那一刻,梦魇就开始了。
无数的黑衣妖兵悄然出现,仅仅是一个夜晚便屠戮带走了数百人。
那些人,偏生还怕谢鸢发现,只敢在边境作乱。
当谢鸢查到那些消失的小妖时,他们的朋友家人,都不知他们为何消失,记忆朦胧的恍若不觉。
还有甚者说:“可能是去哪个山大王那去拜师了吧,往常也有好久不回来的情况,领主就不必担心了。”
但谢鸢总觉得不对劲。
她去了一趟妖域皇城。
才踏足矿脉山峦,阿母骨的栖息之地的妖气就变得极其敏感躁动,兴奋地四散狂乱。
“妖君那小子又折腾出什么了?”
岩浆翻滚,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漆黑干燥的地面,铺满了无数的尸骨,零散的白骨,亦有连皮带肉的残块,还有不少的尸体在岩浆里翻滚,瞬间化成了灰烬。
血腥的味道冲进了肺腑,谢鸢一忍再忍。
直到在阿母骨的面前,谢鸢看到她正张开庞大的口器,将一只只小妖毫不留情地吞进腹中。
阿母骨的头已经溃烂腐败,猩黑的血验者破溃的皮肉缓缓流下。
小妖们凭着本能大喊:“救命救命啊!”
青紫二领主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由在说着战绩:“这回做的隐蔽,我看小红那也没那么容易发现。”
小黑说:“别闹出什么风波。”
那些妖,根本被人剥夺了五感,张皇失措地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那是她赤域的妖!
“放开他们!”
谢鸢怒火攻心,逐日笛出手,其他几名领主根本阻挡不了她,谢鸢将被才被吞入口的妖生生拉了出来。
那是个神色迷茫的少年,一只浑身雪白的犬妖,皮毛被阿母骨的胃液灼烧得体无完肤,破溃的皮毛连带着血肉模糊。
他瑟缩在地上,还残存着一口气。
也就是后来的小一。
谢鸢皱起眉头,脸色是死寂般的生冷,她冰凉地看着沧冥,“你们背着我,在做什么?”
沧冥已然做了新任妖君的走狗,即便是伤得吐血,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件事,小红你不要问。”
“你不说,自会有人说。”谢鸢脸色冷沉。
当天光乍破,谢鸢一脚踏碎了妖君的寝殿,杀得他措手不及,“说,你将妖族喂给阿母骨,到底打什么主意!”
逐日笛抵在妖君的要害,猖狂的妖力,只要偏移板寸,就能叫妖君身死魂消。
妖君还穿着薄薄的衣衫,身边的两个姬妾吓得当即昏死。
他眯起了眼睛,藏起那副狡黠的目光,露出了他最擅长的柔弱和无害,“小红,有事好好说,我这么做也没有办法,阿母骨与妖息相连,若是要保证她活着,必然要给她提供养分。”
小妖等于食物等于养分!
谢鸢根本不会再信他,他长得人畜无害,这张面皮之下,是如何的野心勃勃。
心肺早已经漆黑肮脏!
谢鸢踩着他的胸膛,用力地碾压,听着妖君痛苦的呼声,她逐渐俯下身。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给你自己练不死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