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静静地跪在凌乱的雪土里,安静地听着身后不远处凌乱的脚步声来去。
还伴随着关切的呼喝。
可是那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无关于他。
无论是曾经,还是往后,也都将不再与他有关。
冬雪冻红了他的头和脸,让他的膝盖变得很疼,可是他却已经失去了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他不敢回头去看那些曾经的“同伴”,也几乎思考不了任何的事情。
只是怔怔地,近乎痴迷地看着桑晓月,眸中甚至透出一股乞求。
桑晓月躺在地上,依旧还不能行动,她在最后悲伤又痛苦地看了安在最后一眼后,缓缓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去。
“呵。”
安在忽然自嘲一般地笑了笑,他的心就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样,就连跳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如果那个狼女在方才,杀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
他忽然疯狂一般地大声喊叫起来,而后向着书玲琅驭鹰远去的方向、那一阵黑点追去。
一阵汹涌的狂风伴随着他的呼喊,忽然疾骤爆起,将他的身体缭绕在风雪中,叫谁也再看不清。
桑晓月的心忽然提起来,一股莫名的悸动忽然让她变得十分不安,而后,她便看到安在如一道风魔般掠过她的身边。
她仿佛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股让她不安、甚至感到恐惧的悸动转为现实.
“安在,回来!”
那股恐惧忽然化作力量,支持着桑晓月忽然强撑起身体,向疾掠远去的安在拼命呼喊道,“安在,你回来!”
“安在!!咳!”
桑晓月流着眼泪,嘴里呛出血来,眼睁睁安在远去的身影逐渐包裹在一团雪雾之中。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依稀在那呼啸雪雾的片刻的停顿中,看见了一双冰冷至极的,青色眼眸。
......
暮色像被揉碎的铁锈,在苍鹰翅膀边缘簌簌掉落。
书玲琅指尖插进鹰羽之中,任由寒风灌进猎衣中,望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小骨山——那些蠕动的黑点里,有她刻意留下的活口,也有她看不懂的布置。
石飞在令牌里留下的方位感应太过清晰,清晰得像是故意打开的门,等着她这样的猎人踏入。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相信那枚不归令是真的——但无论如何,这个线索她都必须要告诉年漠叔叔。
一道雪雾忽然自小骨山中爆起,并向着她们的方向飞速掠来。
那股源气太过弱小,书玲琅感受的并不真切,只能依稀感受到,似乎是风系。
但是那股源气在极短的时间内攀升至一个最高点后,便开始飞速下降了。
书玲琅紧紧地看着那道向她搏命般奔来的黑影,忽然无奈叹息一声。
接着,她骤然松开紧扣在鹰背上的手指,而后身体倒转,一个漂亮的翻身,竟然直直地将身体转向鹰腹之下。
接着,她松开腿,一跃而下。
只是瞬间,她便完成了一系列的专业鹰师战术动作,从千百米的高空,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向下方坠落而去。
“呼啦!!”
狂风猎猎擦过耳畔,在书玲琅耳道内撞出闷雷般的嗡鸣,卷起她长长的辫发如黑蛇般乱舞。
倒悬的天空中,一切都变得遥远与渺小起来。
夕阳似融金,天空被一团团薄纱般的粉蛹占据,一道冷银色的锐气划破那朵朵粉色与赤红云霞,像神灵的指尖划过天空。
忽然,她的头顶上方,十几名强大的鹰师忽然齐声呼喊起来,“白翎!”
他们驭着鹰,凶猛呼啸着、整齐地盘旋在书玲琅直直坠下的身体四周。
在书玲琅距离地面还有数百米的时候,她的指尖忽然流出两团青色的液体,那液体在半空中迎风见长,迅速地从她的手臂上向着她的背部攀附。
“哗!”
伴随着一阵羽翼张开的哗啦风声,一双青白色的羽翼骤然在书玲琅身后张开,翻卷出狂风如利刃,甚至就连她身边的空气都被绞杀出道道波纹。
当那羽翼完整张开时,一股强大的“气”的场域瞬间笼罩在这片天空。
只是几下,便止住了书玲琅下坠的趋势。
天上围绕着书玲琅飞行的鹰师中,不少人在这一刻,眸光中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欲望与、渴望。
风翎之翼,这是一件就连草原诸王都会为之追逐的强大战器,即便里面的灵已沉睡,却也依旧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草原人对于源气的利用方式虽与九府有较大的区别,但在本质上,二者追寻的都是对于源气更好的的使用,殊途同归。
因此,在九府发展出卡牌战器技术的同时,草原王庭也对应地研究出了可以纳灵的强大“战器”。
这些强大战器更多的依托于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奇异物质存在,并以契合它们的方式进行炼制,每一件都要更珍贵、强大。
却也因此而稀少。
伴随着翅膀拍碎空气的巨大响声,书玲琅平静地降落在一片灰褐色夹杂着些许斑白的荒野之上,静待来人。
伴随着远处那道白色的雪雾越来越淡薄,一道清晰的黑色身影在其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初始是奔、而后是跑。
到了最后,他几乎是踉跄地走到了书玲琅的身前。
还咳着血。
随着“噗”的一声,近乎已经迷茫地看了书玲琅最后一眼后,安在直直地跪倒在了她的身前,不足十步远。
书玲琅:“......”
九府的人......是不是多少都带点毛病啊?
书玲琅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连风翎之翼都拿出来迎敌了,这个敢在自己放过他们、离开后又追上来的家伙,
居然真的是那个就在刚刚还跪在自己面前,求着自己救人的家伙?
我的pose啊!
那个石飞手底下都什么神经病,一脉相承是吧!!
不过,书玲琅默默地看着躺倒在自己身前,眼看着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家伙,一时之间反而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经历过真正惨烈的战场厮杀。
这种情况,她还真下不了杀手。
书玲琅可以接受自己在战斗中堂堂正正地击败甚至杀死对手,却还依旧难以对向自己求饶的对手痛下杀手。
甚至,当安在选择跪下向她投降时,她还是拿出了珍贵的种子去救那几个少年。
“哎。”
眼睁睁地看了昏迷在地、身上气息即将消失的安在几息后,书玲琅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