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我和舒展赶到接待处,刘子平早已到了,坐在楼下大厅等人。
他见了我,站起来说:“快了,他们已经起床。”
我的手往下一按,两人坐下。
“交待你两条。一是少喝酒,喝多了就会逞强。当领导的要稳重,适可而止。二是先让宋工先熟悉环境,派人陪他走一走,再开动员会。到时,我来参加。”
他说:“谢谢书记指点,您一定要来参加,我会提前跟您联系。”
我说:“以后不会称【您】,你比我大。就用【你】。称【您】是北方习惯。”
他笑笑。
这时,时、宋两人,还有司机从楼上下来了。
我们站起。
我握着时主席的手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远送了。一句话,我们一定把宋工当成亲人。你完全可以放心。”
时主席说:“我也有一句话,回江左来找我。我也通过别人打听了你,说你在四水时,开发区贴了一条标语,叫什么……
无论你何时来,总有一杯热茶相待,尽管我也有烦恼,迎接你的永远是笑容。
我改一下,无论你何时来,总有好烟相待。”
我哈哈大笑,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说:“好。下次见。”
送走客人,我回办公室,舒展给我泡了一杯茶。
一会儿,万舟来上班了。
我把他叫进来,说:“下午还有时间,你打两个电话,一个是教育局,一个是卫生局。如果局长在家,我们就去一趟。”
万舟打电话去了。一会儿进来,说:“都在。也通知了。”
我说:“那叫苏主任过来,我们走这两个单位。”
五分钟后,我们出发。苏明和我坐在后排。
他说先去教育局,然后就给我介绍了教育局现在是局长书记一人兼任,叫姚林。其他七位副职,分别是哪些人,姓甚名谁。
他也不知道我的记性好,最后说:“记不住的,我到时提醒您。”
万舟指路,舒展开车。快要到时,苏明又再次打了电话通知教育局办公室。
到了教育局院子,我们下了车,只有办公室主任一人站在大坪迎接。他不敢跟我说话,忙向苏林解释,说姚局长陪省教育厅的副厅长喝酒,喝多了一点。
我说:“那就不上去了,喝多了就应该休息。还上什么班?”
说完,我就钻进了车子。
惊得那办公室主任的脸变了色。
其他人也进了车内。
舒展聪明,扭转车头就走。
在车上,苏明说:“教育局班子,因为局长爱喝酒,其他人呢,有的爱喝,有的不爱喝,但都被姚林逼着喝。大概都喝醉了。”
我不说话。
下一站是卫生局,苏明介绍,局长姓韦,叫韦大为。
我说:“老局长退了?”
苏明一下反应过来:“对,你以前在四水市卫生局当过局长,对,老局长退了。”
车到卫生局,韦大为率班子成员在楼下等我。
一行七八人。韦大为伸出手,说:“欢迎书记。”
其他人陪笑。
他把我们三人引入一间小会议。
这边倒是很客气,桌上摆着水果,落座之后,工作人员上茶。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扫了一眼,虽然没存姚林的手机,但我记忆好。知道是他打来的。按了拒绝键。
没有汇报之前,韦大为说:“书记,你可能记不清楚了,你在四水时,我们蒙达卫生部门组团到四水来学习过,那时,我在人民医院当副院长。”
我点点头。
他说:“四水卫生部门一直是我们的榜样,你们最早利用网络,搞了一个内网。”
我也点点头,反正不接话。
这时,苏主任说:“郝书记来到蒙达不到一个月,前面是跑县里,现在是到地直单位走一走。主要是认识大家。”
韦大为说:“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书记早日到卫生局来走一走,下面,我先介绍一下班子成员,再向书记汇报一下工作。”
我说:“汇报工作就不超过五分钟,成绩讲两分钟,存在不足谈三分钟。”
大家一听,脸色都变了。
韦大为的脸红了一下,立即恢复镇静,指着班子成员一个个介绍姓名。
他介绍一个,我就点点头。
然后,他就介绍卫生系统的情况,好的差的,讲了一阵。
说完,望着我。
这种只听雷正声的下属。我不会给他好脸色。
喝了一口茶之后,我说道:
“我说几句话吧,你说卫生系统团建工作搞好得,新闻宣传搞得好,扶贫工作搞得好。但我没听到你们卫生工作在全省取得过什么名次?
卫生局是做什么的呢?
是花点钱搞几次团组织活动?是向上级新闻机关报道几次团建,扶贫活动?你们在全省卫生系统,可是倒数第一啊。
你以为我是来听你汇报的?来之前,我就看过有关资料了。
你以为我要你介绍这个副局长,那个工会主席?
你们副局长彭建胜,手机号码是139****2388,另一位副局长李德平,手机号码是138****6678……”
一路背下去,我最后说:
“你们市人民医院肖院长的手机是137****6625。我背错了吗?”
全场大惊失色,有个副局长“失脚”,把放在椅子下的茶杯都绊翻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杯子倒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接着说道:
“当卫生局长相比当其他局长,责任更大。关系人们群众的生老病死。那些什么这个活动,那个活动少搞点,不会死人。不把医术提高,那真的会死人。
你们有条件,家里人得了病往江左的大医院送。反正你们在卫生厅有熟人。但你们要按着自己的胸口想一想普通百姓。
他们能把病人送到地区医院来,是尽了最大的努力。重病者,渴望生存,久病不愈者,渴望到地区医院能一次性治好。
多少人的渴望,多少人的辛酸,多少人卖了猪,卖了粮仓里的谷,到地区医院来治病。你们知道吗?我拍了拍胸口,厉声说,七分想自己,也要三分想别人。
我只坐一坐。只想认识一下,长期排名全省末位的卫生局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在主政。
你们向我写一个汇报,如实汇报近三年的工作,提出明年的工作重点。你们以为我不管政府工作,但我是副书记,我管领导干部的安排任用。
你们能够干下去,就干,不能干下去,就主动换单位。就这样,我今天只是和你们见个面。”
说完,我就站起来。
韦大为说:“书记,到这里吃顿饭吧。”
“我不是来吃饭的。”
我往楼下走,整个班子成员随跟韦大为下楼,一直把我送上车。
舒展不错,等我们上车,他一把方向一转,连声喇叭也不按,开着就走。
出了门,他才问:“去哪?”
我说:“回家。”
回到办公室,苏明跟着我进来,然后把门一关,对我翘起大拇指,说:“书记,你是这个。”
我说:“这样的单位,以前怎么不治?”
他说:“治不了,他们两个单位都是哭穷。教育局说地区一中要改造,三中要扩容。专员手里没钱。卫生局也是一样,这个医院要改造,那个医院要添置设备。弄得分管市长,专员都烦。”
我说:“他们不努力,反而有理。”
“对,谁当专员书记都一样,手里没钱。事不好办。反正过几年就走,只要不出问题就行。”
我说:“这种风气一定要扭转。跟穷人一样,反正没钱,小孩读个小学就行了,这样世世代都翻不了身,所以,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家族总要出一两个咬牙奋发的人,才有希望。”
苏明说:“卫生局还有点救,那个教育局是万能灵丹妙药都没有用,只能换人。”
“为什么卫生局都有点救?”
“那个打翻杯子的副局长叫李德平,是局里的三把手。他从地区人民医院的副院长调上来的,医术不错。他认同你讲的,心情激动才碰翻了杯子。”
我点点头,说:“明后两天是周末,你也辛苦,好好休息。”
苏明走后,我的手机再度响起来。
是教育局姚林打来的,他说:“书记,我过来向您汇报一下。”
“不要过来,喝酒喝到不能下楼,赶快去医院。”
“啪”的一声,我合上翻盖手机。
下周一开会,我就要好好开炮。现在,连隆书记,我都不想汇报。
我去汇报,他做我的思想工作,那就不要搞了。
毕竟我不是一个人,背后有颜书记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