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天就要放假,现在要马上赶回去,这真是匪夷所思。
舒展接了我,就马上赶路。
他见我不解释原因,也不问我。这是一个合格的机关司机。不管司机是你的亲戚也好,跟随你多年也好。如果领导不解释原因,就不要多问,只管开车。
其实,我也理不清思路。也不想讲话。
我倚着靠枕,一个人闭着眼睛,假睡。
越想越觉得是金专员出事了。他出什么事呢?收了抓进去的人,其中一个,二个,三个人的钱?真要是这样,人家抓进去之后,他马上向组织去坦白,说明,退了。
也没什么大事啊。
想不清,真的想不清。
一路上,很多东西想不清,脑子越来越糊。又不想跟舒展聊天,竟然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舒展叫了两声,才醒过来。
舒展说:“快要入城了。已经是晚上七点。”
我说:“找个地方买袋方便面,再回办公室,你自己再到外面去吃。”
说罢,我给隆书记打了电话,说道:“我过十分钟就可到办公室。”
他说:“那你先到办公室等等。我过二十分钟就过来。”
舒展将车停到路边,下车买了方便面,迅速上车。
车到楼下,他拎着方便面一路小跑,我进办公室时,他正在烧水。
我进去坐下,破例从办公桌内拿出一包烟,撕开,抽出一支,点上火。
我慢慢地抽着。
舒展把方便面泡好,端到我桌上,又泡了一杯茶给我,说道:
“我也吃方便面,吃完在办公室等你。”
两人开始吃【晚餐】。
当我喝完最后一口汤,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喝完,舒展递给我两张餐巾纸,我抹了抹嘴巴,坐了一阵,才端着茶走过去。
我进去就把外面的门关了,然后走进里屋,隆书记正在给自己泡茶。
他向我点点头,说:“坐。”
然后,他端着茶和我坐在那对短沙发上。
我望着他。
隆书记喝一口茶,说道:
“我也只和你商量。老金出麻烦了。”
我有所思想准备,忙问:“经济问题?”
“对。”
“他也出经济问题?”
隆书记就向我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今天上午,省纪委的同志先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我办公室。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因为纪委为了办这个案也多次来我这里,我也没感到突然。
我就平时的规矩——在小会议室接待他们。
纪委的同志向我简单通报了情况。金春林同志涉及到一笔受贿款,还是三年以前的。要到省纪委说明情况。所以,第一是叫我把金专员叫到办公室来。第二是要当场带走。
我当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是多大的事,能不能公开。
纪委的同志说,目前是了解情况,暂时不公开,要等通知。
所以,我把金专员叫来之后,纪委的同志也只说请他协助调查。为了不造成影响,我向纪委的同志提了一个建议:
要金专员向自己的秘书打个电话,说他另外有事,要秘书和司机都休假。”
我说:“金专员当时的反应呢?”
隆书记说:“反应各有各的情况,有些人心理素质强,有些心理素质弱。金专员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反映。”
我一下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问道:“纪委的同志还说了什么?”
隆书记思考了一阵,说道:
“没说什么,只是说涉及到几年前的事。我后来想了想。问题出在我们都没来蒙达之前。
那时金专员才到蒙达不久。蒙达二中扩建,我来之后,也接到过举报信,有人举报金专员为他的亲戚打招呼。把二中的扩建工程就包给了他亲戚。
因为教育局下面的学校建设工程,都是有人打招呼的,所以,我找过金春林同志谈过话。春林同志说他没有收过钱。”
我听完之后,说道:“我提出一个设想,在十一长假里把金专员叫去,或许是省委的一种策略。”
“什么策略?”
我又抽出一支烟,发给隆书记,给他点上火,自己也抽上一支。
我吐出一缕烟,慢慢分析道: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第一,金专员打了招呼是实,因为是姚林供出来的。姚林进去这么久才供,应该是金专员没有收过姚林的钱。
姚林为什么要供出?因为其他学校,不是雷正声打招呼就是他自己做主,唯独二中是金专员打的招呼,办案人员一逼,他只好最后供出来。
如果是姚林自己送过钱给金专员,他早就说了。
所以,他只供出事实,至于金专员的亲戚送没送钱给金专员。他不清楚。”
隆书记点点头。
我继续分析:
“二是纪委选择在十一长假期间,把金专员叫去,也是有目的的。因为这七天,机关都放假了。秘密带走,知道的人不多。”
隆书记马上接话,说:“对。纪委的同志来的时候也叮嘱我,节日内绝对不要扩散,以免引起社会动荡。”
我更有把握了,说道:
“这就更对了。如果是小问题,比如收了点小钱,一点礼物,立即上交。纪委也会保护干部,不会当成大问题来抓。从金专员当时的反应来说,也应该没有大问题。”
隆书记觉得我从被抓的时间上来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催促道:“还有吗?”
我说:“还有,就是第三点。他亲戚确实送了钱,而金专员也确实不知道。”
隆书记盯着我。
“因为承包二中扩建的这个人是金专员的亲戚。既然是亲戚,那么与金专员的老婆也是亲戚。包工头把钱交给金专员老婆呢。
而他老婆收了这笔钱,又不和金专员说呢?
因为有些女人很爱财。现在社会风气也不好。别人收得,她老婆想,自己也收得,又是亲戚,先收下再说。
过了几年没一点事,就干脆不告诉金专员了。这样的情况存不存在呢?”
隆书记一下凝眉不动。
半晌,隆书记才说道:
“从推理上来说,你的有一定道理。但是,目前也只是推理。这样吧,既然被喊去调查,他要值两天班,你就帮他代一下。
代一下说得过去,我也希望他没事。所以,匆匆忙忙把你叫回来。为了大局着想,我今天下午回去一趟。你代两天,然后我就会回来。”
我说:“书记,你休三天四天都没关系。我既然来了。我就多值几天班。”
隆书记说:“不行,我明天回去,过两天就来。你也要休息。金专员有事,那么也瞒不住。节后就要宣布。没有,我想纪委利用这个节假日来调查他,也是为了保护他,尽量缩小影响。”
我说:“您分析得对,没事,就是过了一个节日,什么都没发生。”
谈完,我起身。我们俩破例握了握手。
我回到办公室,对舒展说:“你先回去,我到这儿还办一下公,书记交待了我一些任务。”
舒展走了。
办公室就只剩下我。
我想,金专员都喊去调查,那前任封书记能独善其身吗?
我本想打个电话,找找熟人打听。坐了一会儿,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封主任进去,关我什么事呢?
只有金专员,我祈祷他没事。
我站起来做了一个扩身运动,扭了扭腰,对自己说:不要想那么多。
然后,我给雨晴、我姐分别打了电话,就说地委有好几个人请假。十一嘛,有的人收儿媳,有的人要回老家。所以隆书记说,我们几位主要领导就辛苦点。
我姐也蒙混过关,她叮嘱我,一定转告爹娘。要我以工作为重。
只是雨晴不好唬弄。她说:“你说句实话吧。”
我说:“实话也是这样,虚话也是这样。你也是个干部,也在地市一级上过班。实话就是大家事多,包括隆书记后天,大后天都要请假。
还不放心,就要你们舒家的人向你隔两个小时汇报,看我是不是坐在办公室,下了班是不是在宿舍。”
她说:“好好好,记得早点调回来啊,到省城你当个副厅长,我都没有意见。”
我说:“当个副厅长,我要下来干什么?你要支持我嘛。”
她笑着:“好的,担心也是应当的,你不要把老婆的电话当成负担,把其他女人的电话当成中了彩票。”
我哈哈大笑:“好,中了彩票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