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铜镜仔细上药，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竟奇异地压下了大半疼痛。正敷着药，指尖忽然触到一丝异样——镜中自己的衣领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极细的银针刺着的字条。
是紫陌尘留下的。
紫云微取下字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子时三刻，神器阁西侧结界有隙。
她指尖微微颤抖，将字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灰烬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紫陌尘果然早有布置，连结界的破绽都摸清了。
子时三刻，正是魔域攻势最猛、缥缈宗注意力全被吸引在山门的时刻。
紫云微吹灭烛火，走到窗边望着神器阁的方向。那座藏着妙音笛的阁楼被笼罩在护山大阵的灵光中，如同沉睡的巨兽。她知道，只要自己今夜踏出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可若不踏出去，李师姐，还有那些对她释放过善意的弟子……
正思忖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护山大阵的灵光剧烈波动了一下，连带着她所在的西院都晃了晃。紧接着，便是执法堂弟子的呐喊：“东南角阵眼受损！速来支援！”
紫云微心中一凛——是魔域的声东击西之计，还是紫陌尘另有安排？
她来不及细想，抓起桌上的佩剑便冲出房门。刚到院门口，便见李师姐提着长剑匆匆跑来，见她出来，急道：“师妹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师姐，我能帮上忙！”紫云微按住剑柄，“我知道些魔域的阵法破绽！”
李师姐愣了愣，随即摇头：“你修为太低，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廊柱后窜出，手中短刃直刺李师姐后心！那黑影速度极快，身上带着魔域修士特有的血腥气，竟是混进阵内的奸细！
李师姐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中招，紫云微想也没想，猛地拔剑出鞘，用剑身死死架住短刃。
“铛”的一声脆响，她被震得虎口发麻，手臂瞬间失去知觉。那奸细显然没料到这半路杀出的小丫头会有如此反应，愣神的刹那，李师姐已回过神来，长剑反挑，直取奸细咽喉。
奸细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李师姐扶住摇摇欲坠的紫云微，后怕不已：“你这丫头，不要命了？”
紫云微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手，方才那一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李师姐像当年的婆婆一样，因她而死。
“师姐，”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有办法找到所有混进来的奸细。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带我去神器阁。”
李师姐愕然：“去神器阁做什么？那里有长老看守……”
“因为奸细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阵眼。”紫云微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们是想引开注意力，好让真正的人去偷妙音笛！”
远处的厮杀声愈发惨烈，护山大阵的灵光已黯淡了不少。紫云微望着李师姐，一字一句道：“相信我，师姐。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被利用。”
李师姐看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又看了看远处摇摇欲坠的灵光，终是咬了咬牙：“好，我带你去！”
两道纤细的身影，在夜色中向着神器阁的方向奔去。她们脚下的路，既是通往危险的深渊，或许，也是挣脱黑暗的唯一途径。但她不知这会是她堕落的源头
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两人借着廊柱的阴影疾行。
紫云微攥着佩剑的手沁出冷汗，掌心的伤口与剑柄摩擦，传来阵阵刺痛——这痛感让她保持清醒，也让她不断叩问自己：此刻奔向神器阁，究竟是为了守护，还是正一步步踏入紫陌尘早已布好的陷阱？
“前面就是神器阁的结界范围了。”李师姐忽然停步，指着前方那片被淡金色光晕笼罩的区域，“看守的是玄水道长，他老人家脾气虽倔，却最是护短，咱们得想办法……”
话音未落，结界内侧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动作极快地在西侧石壁上拍了一掌。那淡金色光晕竟如水面般漾起涟漪，随即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是紫陌尘的人！”紫云微瞳孔骤缩——那手法正是暗月教的“破界掌”，她曾在教中见过长老演练。
黑影正要钻进缺口，紫云微已拔剑冲了过去：“拦住他！”
李师姐反应极快，长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刺黑影后心。黑影似乎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一枚毒针，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小心！是腐心散！”紫云微提醒着，挥剑将毒针格挡开。就在这转瞬之间，黑影已钻进结界缺口，石壁上的光晕迅速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破绽。
“追！”李师姐当机立断，带着紫云微绕到结界正门。玄水道长正盘膝坐在阁前石阶上，见两人奔来，睁眼喝道：“此处乃禁地，你们来做什么？”
“道长！有奸细闯进神器阁了！”紫云微急声道，“就在西侧，用暗月教的破界掌打开了缺口！”
玄水道长脸色一变，猛地起身：“胡说！护界大阵与我心神相连，怎会……”话未说完，阁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玉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啸，显然是妙音笛被触动了！
“不好！”玄水道长怒喝一声，袖袍一挥便撞开阁门。
紫云微与李师姐紧随其后，刚踏入阁内，便见方才那黑影正抓着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笛，试图用黑布包裹。玉笛周围萦绕着淡青色灵光，不断冲击着黑影的手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放下妙音笛！”玄水道长祭出拂尘，银丝如瀑布般卷向黑影。黑影却冷笑一声，突然将玉笛抛向紫云微：“教主说了，这东西本就该给你！”
紫云微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玉笛，一股磅礴的灵力便如潮水般涌入体内，紧接着便是紫陌尘那淬毒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蚀心咒，起！”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她的经脉。紫云微眼前一黑，手中的妙音笛险些脱手。
而此时，玄水道长与李师姐看她的眼神已变了——她接住玉笛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与“同谋”无异。
“果然是你！”玄水道长怒不可遏，拂尘转而攻向紫云微，“暗月教的小畜生，竟敢骗到缥缈宗来！”
“不是的师姐！道长！”紫云微忍着剧痛辩解，却见那黑影已趁乱冲出阁外，还故意扬声道：“紫教主说了，多谢缥缈宗收留她的女儿！”
李师姐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妙音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师妹……你真的……”
“我没有！”紫云微急得想哭，蚀心咒的痛苦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是紫陌尘算计我！那奸细是她派来的！”
可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宗主与祖师爷带着长老们赶来了。当他们看到紫云微手中的妙音笛，以及她身上那股与暗月教咒术同源的黑气时，脸色皆沉了下来。
老者目光如刀：“紫云微，你还有何话可说？”
蚀心咒仍在肆虐，紫云微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她看着李师姐失望的眼神，看着宗主痛心的目光
忽然明白了紫陌尘那句“反目戏”的真正含义——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她能偷出笛子，只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缥缈宗与暗月教彻底决裂的借口。
而她，果然如紫陌尘所愿，一步步走进了这深渊。
“我……”紫云微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剧痛中，她忽然想起婆婆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李师姐送药时的温柔，想起自己曾渴望过的光明。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剧痛清醒了几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妙音笛掷向祖师爷：“这笛子……绝不能落入她手中！”
玉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老者稳稳接住。而紫云微则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李师姐焦急的呼喊，又仿佛听到紫陌尘在暗处发出的冷笑。
她终究，还是没能挣脱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