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枣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质问中还有不服和委屈。
“啊?不能吃?为何不能吃?好大一片呢,我又不占你的!”
絮儿知道小枣向来直肠子,但是这么说话总归让人心里不舒服。
“小枣!先前宋姐姐教你什么都忘了?你自己拿筐里的比对看看,这两个是一样的么?”
黑丫头噘着嘴还不信。那艾草就是,什么圆叶的尖叶的,是那个味不就行了么?颜色深一点浅一点还能耽误吃啊?
宋丹霞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何之前她不想轻易多嘴,入口的东西不比别的。
在庄稼人眼里,分得出麦子和稗草谷子,也有靠先辈经验识得水芹和毒芹的。但草药认错,不治病反致命,马虎不得。
金针菜已经是她认为比较安全的东西了,如果今日丁小枣还是不能分清,她得重新考虑一些事。
“小枣,你仔细听我说,这种晚霞色的,大花,瓣宽,是忘忧草;我们筐里摘过的,你就把它当做堂亲表亲,总会相像一些。能吃的偏黄带绿,细长瓣窄。”
不止丁小枣,陈巧织和絮儿也在做着比对。她们俩能看出两者不相同,但却没算过究竟有多少不同之处。
宋丹霞教得十分用心,若不然,她们大概只记得摘什么不摘什么,仅此而已。
丁小枣如同霜打的瓜秧,整个人蔫哒哒的。
因此事一耽误,夏日初阳跳出山峦树尖,俯视天下的同时,恩泽每一寸草木。
金针菜开花十分快,一不留神,花苞便开了口。
之后的路上四人可是没空东拉西扯,一双眼、一双手都不够用似的,只想尽快把能吃的部分收走。
山野里生长的玩意儿,可不是按照人的意愿与习惯分布的。四个人走到最后,腿脚灌了铅一样又累又热。
找了个树荫坐下休息吧,很不巧附近是个蚂蚁窝,被这些东西当作石头大树一样爬上爬下,痒得让人心情烦躁。
益母草,桑葚花,东风入口枸杞芽。
金针菜采摘赶早不赶晚,既然错过好时辰,总不能白起早一回呀。
东风菜和枸杞芽是村里常吃的野菜,季节刚好,她们顺手带一些回去。
益母草则是宋丹霞要的,絮儿等人眼中的野草,在郎中手里却能有大用。
深处的老山芹,还能挑出不少脆嫩的。独特的香味和它本身带有的苦味,总是让傍山而居的人对它又爱又恨。
好在巧织总能想到办法将其变得更加适口,如此一来,这姑娘哪里还能走得动?
若四人就此收手,也不是不能顺利回家。偏偏一个个的心啊,都是贪的。
山里再发现生木耳的旧木时,所有人都很惊喜。
虽说上一场雨已经过去几日,木头上的野木耳已经变得干燥发白,但不影响四个姑娘对其下狠手。
这里应该是被野猪那等猛兽肆虐过,好几棵断树残桩毫无规律。其他的或是腐朽发霉,或是附近生了大片狗尿苔。有收获的,仅仅是个男人胳膊粗的榆木上。
丁小枣用了许多办法,奈何工具不趁手。
“可惜了,要是能扛回去多好?跟山泉那边的做个伴,说不定能生出更多木耳来。”
絮儿最了解她,被她的说法逗笑。
“这是木头,不能结亲不能配种的。尽快想办法把这一截斩断,要不然就只能放弃了。”
虽然絮儿也觉得可惜,但是她们还要走很远的山路。还有一点没直白说出来,便是这山里蛇虫太多,又到了她时时提防的季节了。
四人原本就是奔着采花而来,所带农具皆小巧,完全用不上力气啊。
那榆木的根部要断没全断,树皮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能生木耳。
小姑娘们在合力想办法把这块“意外之财”搬回去,此时的老丁在他打造的小树林中转悠,越走越火大,后来干脆把老实人逼的破口大骂。
“哪个混账在这里拉屎?还是他奶奶的一泡稀汤!”
“兜不住屁眼的玩意儿,下脚不长个眼,专挑苗子给我踩……”
昨夜情况紧急,唐越冬哪里顾得上踩到什么东西哦!
偏偏他跑的路线,是丁果盛精心培育的崖木瓜小苗。
顾云吃了好些顿灯油,没见她有什么不对劲的。这老庄稼汉心巧,现在把树苗育出来,三五年以后就是摇钱树。
可眼下,扶不起救不活的,一共有十九棵!
丁果盛心痛的呀,总共也没多少,被人糟蹋一半,晚一年育苗,可就是晚一年结果!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不然……不然……我让小枣骂死他!”
对于当过兵的人来说,吃喝不干净坏肚子是常有的事。耿秋见唐越冬还能自己下床,这才把他扔下自顾去干活的。
可他不知,唐越冬贪凉,一碗山泉水下去,他是一点好处没捞到。
四处扫尾搭架子的壮汉们,发现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开荒地的高田埂,还有溪边的沙壤土中,野薯蓣就是长得快。不仅如此,那叶子还油光发亮呢。
陈忘山摘了草帽扇风,啧啧道:
“怪不得絮儿跟那个兔子打洞似的,左一茬、右一块的种这个,不比较不知道,差距真大。”
张大嘴用他观察猪的经验,反驳陈忘山。
“现在长得快,不一定秋后产得多。我跟你说,还就有那个头不大的猪,养着养着就反超别个的。”
陈忘山把嘴咧成个四方口,语气是不服的。
“养猪和种地哪能一样?有的人家喂猪草,有的人家阔气,喂泔水,再有那豪气的,还可能给猪喂面疙瘩呢。”
张大嘴想了想,可不是那么回事?田有肥瘦,但现在他们也没有粪肥可施了呀。长好长赖基本上就这样了。
男人们说起别的,在溪边遇到拖拖拉拉的王志等人。原本该是兄弟相见,各自欢喜。
可……水里呲牙咧嘴的汉子们,几乎个个带伤。
看着那交错的伤痕,谁笑得出来啊?
一波人苦脸感伤,这些人可是遭罪了!
另一伙笑得畅快,又在一场守卫战中保住贱名,怎么不算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