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觉得,既然周峰心思龌龊,那除了这一幅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才对。
他也顾不得失礼,在书房内各处搜寻,书柜,书架,书桌底下的抽屉……
然后发现书桌最底层的抽屉,竟然上了锁。
小弟毫不犹豫,从头上拔下固定玉冠用的簪子,轻轻一拨,那锁头便被损坏,抽屉也能打开了。
说起来,这还是小时候闲来无事,跟着表哥封子舟学的技巧呢。
打开抽屉一看,里面一卷卷的画作摆放整整齐齐,足足有十数卷。
小弟拿出一卷展开,这是一幅美女月下荡秋千的图,而且五官都画上去了,也能确定,这正是他的三姐姐!
正在这时候,便听得书房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
小弟抬头,与周峰目光对上。
周峰原本有些忐忑,在这一刻却冷静下来,恢复平日的淡漠,眉宇间多了些疏离。
小弟则义愤填膺,将画卷随意抓成一团,狠狠往桌上一摔。
“周大人,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管事小跑着跟在后面,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小弟,又看看自家大人。
周峰扬手:“你先出去。”
管事退出去,想了想,还将门给关上,将外头伺候的人都遣走了。
周峰走过去,将桌上被抓坏的画作展开,画纸皱成一团,上面美女的面庞,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心疼的抚了抚。
又看到桌上那画了一半的美女出浴图,已经被撕成两半。
他将两半拿过来,想要拼起来。
小弟气坏了,一把将两张画纸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周峰,你这个无比龌龊的伪君子!”
小弟一边说,一边将抽屉里的画卷一个一个拿出来,打开看一眼,立刻就撕掉。
而周峰并不阻拦,就站在书桌的对面,看着小弟发疯似的做这些事情。
每一幅,小弟都看到了,那是他的姐姐。可是一幅一幅撕下来,他有些茫然。
画的是他的三姐姐,可又有些像大姐姐。
三位姐姐是三胞胎不假,但细看面容各有不同。大姐姐的脸稍阔,眉眼温和许多,二姐姐鹅蛋脸,精致得不似真人。三姐姐一张脸小巧,下巴尖尖的,眉眼往上挑。
倒是不等小弟多思,便听到周峰说。
“我慕恋她,有何不妥。”
小弟愤怒抬头:“你这样,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周峰摇头:“我从未将这样的心思展露人前,平日掩饰得极好。”
“掩饰得好,就不会被发现了吗?今日若不是我,来的是旁人,会如何想?”
周峰依旧摇头:“来人若不是你,绝不会发现那幅画上是谁,或许只以为我喜好这样的美人。”
这倒是实话。
这幅画没有画面容,若不是十分熟悉司沐婉的人,恐怕没人会认出是她。另外,如今能见到司沐婉的并不多,且都穿着帝王服饰,面孔被遮挡起来。
便是封子珩几人,私下去见司沐婉,也都见不到她的真容。
小弟被说得哑口无言,但心中的怒意并未消减。
“无耻!你可知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怎样的灾难吗?”
周峰却道:“靖安这话,某却不能苟同。若是闺阁女子,画了男人的画像,旁人只会说男人魅力十足,引得女郎倾心。我画这幅画,焉知不是她……魅力十足,让我十年多,都无法忘怀吗?”
“可是当年的你,根本就不诚心!”
说起当年的事情,小弟还是义愤填膺。哪怕他一直认为,三姐姐没有嫁入徐家,是徐家人没有眼光,是周峰无能的表现。
可那时三姐姐的伤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周峰垂眸轻叹:“是啊,当年的我年少无知,没有坚定自己的想法。所以到了如今,我也只能慕恋她,并不能靠近半分。”
小弟不齿的嗤笑起来。
周峰又说:“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年能明白自己的心,现如今或许就没有遗憾了。”
“是吗?你是觉得,若是当年你与我三姐姐在一起,就能幸福吗?”
周峰看着小弟,真诚的说:“靖安,如若当初我坚定了自己想法,或许不会有今日的高官厚禄,但至少家宅安宁。而如今拥有的一切,也并非我心中所愿。”
他这番话,小弟却是不屑的。
周峰当年在徐家,一心只想要恢复本姓。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准备之中,哪怕徐家是商户,他无法科考,却也坚持勤勉读书。
只为有一日恢复周姓之后,能参加科考继续走上官途。
而他的确也成功了。
成功的是仕途安稳,便对年少时那未完成的少男心思,有了悔意。
可如果当初他选择了三姐姐,二人在一起,或许三姐姐便会变成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小弟无意去与周峰争辩,因他知道什么叫做旁观者清。
他只是问:“大人入京之后,可曾见过我大姐姐?”
突然换了话题,周峰有些疑惑,看向小弟迟疑应声:“大小姐从前居于内宅不曾出门,而后迁居京郊……我并不曾去山庄上游玩,故而不曾见过。”
小弟笑起来说:“当初周大人之所以没能与三姐姐在一起,是因不明白自己心中所爱到底是我大姐姐,还是三姐姐,不是吗?”
周峰连忙解释:“彼时我尚且年幼,因你姐姐们长得相似,故而混淆,但后来我确定了,心中之人的确是你三姐姐,她……”
小弟扬手,打断他的话:“周大人可曾想过,你并不是喜欢我姐姐们,你喜欢的是张扬而强势的个性?”
周峰茫然。
小弟说道:“你喜欢的,从来都只有强权。只是恰好,我的姐姐们有这样的能力,叫你恋恋不忘而已。”
他起身走到火桶旁边,将火桶燃起,桌上那些画卷,一卷卷拿过来放在火里燃烧。
等最后一卷燃尽,小弟方起身看着周峰:“周大人,今日之事我只当不知道,但若再有下次,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司靖安,绝不会允许你继续留在京都,成为有可能威胁到我三姐姐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