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声未落,第三节车厢门滑开,走出一个戴白手套的人影。
人影没有五官,两手却戴满糖粒大小的门把,烧得通红。
蛇头齐刷刷转向人影,纸脸同时皱起,像被橡皮擦过。
人影摊开手,门把滑落,滚成一条火线,直烧墨蛇。
八条蛇线被火一烫,笔划僵直,不再改形。
火线顺着蛇身窜,把车厢作文纸全点燃。
火光照出车厢真容——
每节车厢都是用他们的记忆折成。
火越烧,记忆越薄。
艾拉看见自己童年那堵爬满霉斑的墙正在卷边。
卡伊看见那把旧伞的伞骨一根根碳化。
两人同时冲向第三节车厢,却只抓住一双白手套。
手套里夹着一张便签:
“我替你们付第二次。”
列车猛地刹车。
八条蛇被惯性甩出车厢,在空中扭成一只巨骰。
骰子落地,六个面分别写着——
心动、原谅、沉默、x、x、x。
骰子滚向车门,门把火线熄灭,留下一个焦黑的x形凹槽。
凹槽大小与骰子一面吻合。
广播最后一句:
“掷出x,或让x掷你。”
骰子立起,无性别脸浮出,嘴角两边同时上扬。
它开口,用歌者的嗓子:
“上车吗?”
车门缓缓合拢,仅剩一指宽缝。
缝里伸出一只小手,攥着半截车票。
票面空白,终点站栏被人咬掉一块,缺口呈齿状。
齿痕里滴下一滴奶味的血。
——奶瓶杀了个回马枪!
艾拉攥着那截空白车票,齿痕处渗出的奶味血滴在她虎口,像烫熟的蜡。
车门只剩一道缝。
缝里的小手忽然掐住她腕骨,力道大得不像孩子。
车票被抽走,指缝间掉出一只更小的奶瓶,瓶盖贴了新贴纸——
欠款一次,补交。
广播里歌者的声音中断,换成熟悉的童声:
“姐姐,奶瓶要趁热喝。”
灰奶在瓶里晃,颜色比之前更稠。
艾拉没接。
奶瓶自己弹开,奶汁溅到车厢壁,瞬间蚀出蜂窝孔。
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x”字,蚂蚁大小,排成一列,往她袖口钻。
卡伊拽住她后领,把她扯离车门。
手套在他掌心化成灰,留下焦黑指印。
骰子立在过道中央,无性别脸鼓起腮帮,像在憋笑。
六个面中,x占了三面,其余三面空白,墨迹未干。
“掷吗?”
卡伊问。
骰子抢先回答,声音是八条蛇的混响:
“不掷也行,把第二次交出来。”
它指的第二次,是艾拉还没付的“原谅”。
也是卡伊没付的“沉默”。
艾拉抬脚,鞋尖把骰子踹翻。
x面朝上,墨迹立刻剥落,凝成一只乌青锁孔,卡在地板里。
锁孔转动,车厢天花板裂开,垂下一根脐带,尽头吊着另一只奶瓶,比之前的更大,瓶身布满牙印。
脐带一荡,奶瓶撞向卡伊。
卡伊侧身,奶瓶撞在他胸口,嘭地炸成漫天纸屑。
纸屑里掉出一张新照片——
七岁艾拉站在霉墙前,手里攥把刀,墙皮剥落处露出卡伊十五岁的脸。
照片翻面,红笔写——
归还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