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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仍常对着水镜笑。镜里,人间的星果藤已爬过了九十九座山,天庭的紫纱也漫过了八十八道云。藤上的果子越来越沉,有的坠着人间的烟火,有的裹着天庭的念想,还有的,牵着遗忘之地那些终于被记起的冷寂,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串永远也数不完的念珠。

谁也说不清这片藤最终会爬向哪里。但每当风过,那缕甜香里总混着无数细碎的声响——是被记起的欢笑,是被寻回的叹息,是老槐树在梦里沙沙的絮语,是绣花帕重见天日时轻轻的颤。

就像玉帝说的,日子本就是根藤,一边往前爬,一边把那些该记的、差点忘了的,都缠在枝桠上,慢慢结成果,让每个明天,都带着昨天的暖,甜得有迹可循。

星果藤的枝桠在云海紫纱上织出了更密的网,有回七夕,人间的巧娘对着藤叶祈愿,红线顺着藤蔓缠上紫纱,竟在云端结出个镂空的“念”字。字里漏下的月光落在遗忘之地,照出片小小的花田,田里开着些从未见过的花——花瓣是褪色的书信纸,花蕊是半块融化的麦芽糖,根须上还缠着几缕孩童的胎发。

守将在巡逻时捡到片特殊的藤叶,叶面上没有字,却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他把叶子凑近鼻尖,忽然想起自己在凡间的母亲,每年端午都会把艾草别在他衣襟上,说能驱虫避邪。那缕香气顺着藤脉漫开,竟引来了个抱着艾草束的小小影子,影子怯生生地拽住他的衣角,递来片干枯的艾草——正是三百年前母亲最后一次给他别过的那株,原来早被遗忘之地收了去,此刻借着藤的暖,找来了。

人间的“记念处”木牌旁,不知何时长出了丛野菊。有个瞎眼的老妪常来这儿坐着,用手指摸着木牌上的刻痕,说要找她年轻时丢失的纺车。星果藤的气根悄悄缠上她的指尖,她忽然笑了,说摸到了纺车的木纹,还听见了纱线穿过的声音。当天夜里,老妪梦见自己坐在纺车前,膝头趴着只黄狗,正是她少女时养过、后来走失的那只。

天庭的仙官们开始在藤下办起“忆会”。掌管姻缘的仙官想起自己初为仙时,曾错点过一对凡人的红线,后来那对男女各自婚嫁,却在晚年成了邻居,常一起晒晒太阳——这段被他遗忘的“错缘”,此刻被藤果裹着,竟泛着温柔的光。连素来严肃的雷部正神,也对着颗星果红了眼眶,果里嵌着他在凡间当樵夫时,救过的那只小刺猬的尖刺。

孟胧将云石上的青苔收了些,炼化成串手链。手链戴在腕上,偶尔会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无数被记起的故事在轻轻叩门。有回她路过南天门,手链忽然发烫,只见紫纱上飘下片枯叶,叶面上写着“阿爹的烟袋”,竟是她自己早已模糊的童年记忆——当年父亲总用那只铜烟袋敲他的脑袋,说要好好念书。

水镜里的星果藤仍在蔓延,藤下的孩童长大了,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系纸条;药庐的女徒弟收了新徒弟,教他们熬那锅带着念想的“忆归汤”;老驿卒的木牌换了块新的,上面的刻痕密密麻麻,像无数双眼睛,望着南来北往的人。

玉帝望着镜中那片望不到边际的紫色,忽然对身旁的仙官说:“你看,这藤哪是在爬,是在把三界的日子,一针一线缝成了件衣裳呢。”衣裳上绣着被记起的冷,裹着化不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