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少年背着茶罐下山,货郎的儿子正挑着新收的药草往山外走,两人在山路口碰上,不知说了些什么,都笑得眉眼弯弯。周丸桐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发现守心兰的花瓣正顺着山风往下飘,有的落在少年的行囊上,有的粘在货郎的担子里,像一群无声的信使。
铁蛋磨完剑,剑身上的守心兰映着石台上的向日葵,忽然明白这断剑峰的故事从来不是静止的。就像那茶种会发芽,药草会结果,每个来过、听过、记过的人,都是故事的一部分。
山风卷着雪沫掠过茶园,新埋下的种子在冻土下悄悄舒展。周丸桐往茶炉里添了块炭火,看铁蛋领着孩子们在石台上练剑,剑风过处,守心兰的花瓣与向日葵的花籽又开始打着旋儿飞,落在少年们的发间、剑穗上,落在货郎留下的空竹筐里——那筐子明年春天,该会装满新的故事吧。
而此刻,茶炉上的水汽袅袅升起,混着守心兰的清气与茶香,顺着虹桥往山下飘,像在给每个即将踏上山路的人,提前递去一句轻声的邀约。
开春时,断剑峰的山路旁冒出成片新绿,守心兰的藤蔓缠着茶枝往上爬,石台上的向日葵纹路总在晨光里泛着暖光。那走镖的少年竟真的回来了,肩上除了行囊,还多了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片干枯的守心兰花瓣。
“这是阿拾,”少年挠着头笑,“她爹娘是山下驿站的掌柜,听说我要回断剑峰,非让她来学种茶。说当年老镖师们带回去的茶叶,治好了好多过路人的风寒。”阿拾不等众人说话,已踮着脚把花瓣插进茶园的泥土里,奶声奶气地说:“我娘说,花瓣埋进土里,就能长出会护人的兰草。”
话音刚落,阿砚的灵丝突然卷着那花瓣飞起来,直冲向剑冢深处。众人跟着过去,竟见当年那柄断剑的虚影旁,凭空多了株半开的守心兰,花瓣上还沾着点点金光——正是阿拾带来的那片花瓣幻化而成。铁蛋摸着剑鞘轻叹:“原来不只是剑能护人,人心头的念想也能。”
孟胧教阿拾辨认药草时,发现去年埋下的种子竟长出奇异的叶片,凑近了闻,既有茶香,又带药味。周丸桐摘了片制茶,茶汤入喉时,竟有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像当年老镖师感受到的暖意。“这该叫‘护行茶’才对,”他笑着给茶罐贴上新标签,“走夜路的人喝一口,心里能踏实些。”
货郎的儿子再来时,担子上插了面新旗,“断剑峰好物”旁边添了行小字:“有茶可暖,有兰可依”。他说山外的客栈都在传,断剑峰的茶叶里住着护路的灵,连劫道的毛贼见了茶罐上的守心兰,都得绕道走。“还有人托我带话,”他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剑和兰花,“是个瞎眼的老嬷嬷,说当年她儿子走镖前,曾在断剑峰喝过茶,后来平安归来,她想把这画挂在峰上,算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