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姑娘。”
村庄的老人有些犹豫，牵着一个孩子端了一碗稀碎的粥。
“吃点东西吧。”
“村里没什么好东西。”
他们又装了一袋子水给了陆粥。
面对陌生人警惕是本能，可是看陆粥年龄不大，眼巴巴的望着村里面时神色有些黯然，便猜到她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几日后，这个村庄碰到了狼群。
陆粥从天而降，杀了狼群以后，看着老人身后眼睛亮亮的那些小孩，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没等反应过来。
村民就跪了一地，喊她仙人。
陆粥轻声道：“我不是什么仙人，还有粥吗？可以再给我一碗吗？”
“有有。”
老人忽然惊醒过来，连忙去端了一碗粥给陆粥。
陆粥喝完以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很好喝，谢谢了。”
她花了三个月，走出了大山。
像大一点的城池打听了一下，结果没有人听说过上清宫阙，就连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没有人听说过。
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落在陆粥身上。
总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傻。
陆粥听得心里面难受，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走远了，越发的努力修炼，想要走到更大的地方去打听打听。
可是整整三百年。
她都没碰到一个熟悉的人。
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对手，都是惊才绝艳的天骄。
不知多少次，陆粥死里逃生。
来了这么长时间她敢肯定，自己现在看到一定不是幻境。
到了后面。
陆粥都在想，或许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没有什么上清宫阙，也没有什么师父师姐师兄，一直有的只是自己一个人。
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人。
陆粥慢慢的想着，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修炼出了问题？
总是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不说，还总觉得自己活了很多年。
觉得自己有很多身份，有很多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想着想着，陆粥猛然起身。
“不对，我就是陆粥。”
“师父师姐师兄他们都在，村长爷爷他们也都在，阿诺和其他人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我们走丢了而已，我会找到他们的。”
恐怖的气息席卷开来，陆粥身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圣人气息。
她轻笑，笑容有些嘲讽。
“没有想到，我竟然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成圣的契机。”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时空。
道路已经断了，能成圣的人少之又少。
陆粥感受到那成圣的契机快消失了，咬了咬牙，顷刻间将周围沉重的时空法则掀翻，整个人处于真空地带中。
“不，拦不住我的。”
“没人成圣，那我便要成圣。”
陆粥目光灼灼的看着天空，声音冷漠而傲气：“我又不修你的道，也不需要你给我赐礼和天地恩泽，困我困住了这么多年，大不了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去你的狗屁玩意，我就要逆天续道。”
浓郁的黑气于虚空中逐渐飘散，各种杀机朝着陆粥而来。
轰！
淋漓的血液染红了陆粥皓白的衣衫。
其实陆粥感觉不到多么痛苦，根基被废的这一刹那，只不过感觉自己像是被捏碎的瓷杯，好像冬日生机将尽的枯木，痛感轻飘飘的，又带着一丝痒痒的错觉，好像连呼吸也带着一种轻轻浅浅痛意。
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只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要断了这一片天地的道。
刚刚大战时，她看到了几道身影。
在激荡发黑的时光尽头，那几道朦胧的身影还是缠绕着各种大道，站在远处遥遥的看着这边，想要把自己彻底弄死在这里。
哪怕成圣，这种黑色的气体污染也会腐蚀她的经脉。
陆粥心神一凛，看到自己锤炼出来的道体出现了问题。
哪怕她刚刚成圣，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大概觉得陆粥必死无疑，那几道身影消失了下去。
温润的血滴落在雪白温灵神石上，好似要将春日的霜融尽。
陆粥的眼睛微微颤了颤，漂亮的眼眸隐隐约约划过一缕金光，身上一缕玄而又玄的造化之气浮现，默默的融入了陆粥的体内。
一直带在身上的钱袋子，里面有一块石头也散发出光晕。
陆粥感受到震动。
低头看去，是阿嬷给的石头。
……
而此时的无情峰，拂映雪问刚刚回来的程妙兮：“小师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这三年以来，另外九人都已经回来了，但是粥粥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的玉牌也没有任何波动，师姐，时间快到了，要是粥粥再不回来的话，可能就回不了。”
“或者，只能等下一次试炼之地开启。”
梁锦澜也有些懊悔。
早知道进去的时候，自己就该拿根绳子将自己和小师妹捆起来。
这一次的试炼之地开启出现了意外，徐清来天天眼巴巴的在试炼之地外等着，其他人也一直在翻各种宗门秘典，想要找出祖师爷当初设置的过程。
又过了一年。
上清宫阙的所有人，都以为陆粥回不来了，纷纷感叹这个横空出世又如昙花一现的妖孽，说起他时只能遗憾的摇头。
翘幼菱性格沉稳了不少。
她也成为了真传弟子，时不时会去外面眺望一下。
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的看着。
曲季饶每隔几个月总是会待几天，不愿相信陆粥就这么消失了。
他们的修炼，勤勉了不少。
几乎每个人都在做准备，查询各种办法进入祖地，把粥粥带出来。
“没有用的，除非你们能成仙。”
听闻此言，众人神色都有一些苦涩。
成仙之路遥遥无期。
几万年？甚至几十万？他们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天赋，但是担心陆粥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方柒也依旧喜欢待在紫竹林，每次轻轻的躺在竹中那棵老梧桐树上面喝酒时，总能想起地面上有一个身影在炼剑。
她有些苦恼：“二师兄，这个御剑术的飞行状态好难精准把握，比如急停，忽然加速，还有敌人在后面施展法术的翻转躲避，感觉都不太好把握。”
她学得很快，也不耻下问。
碰到不会的就问。
有时候也怕问多了别人烦，还会天真又真诚的问他们。
“师兄师姐，我问多了你们会不会烦？”
要是碰到大家都不会的，就开始摇人喊长老们来。
那时候的程妙兮道：“人脉就是来用的，不然我们做你师兄师姐还有什么意义，你拜师还有什么意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刚刚回来，想着休息一下，再去见见新入门的小师妹。
一转眼，对方就在树下，抬起头看着自己，满脸的好奇。
“二师兄，我是粥粥。”
她说她叫粥粥，后面又说自己好像姓陆。
其他人知道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纷纷都提议说了一嘴。
“拂粥？”
“方粥？”
“曲粥？”
“程粥好听，我觉得这个可以。”
“那还不如叫梁粥。”
当时的粥粥满脸无语，开口打断了大家的调侃。
“没开玩笑，我真的感觉自己姓陆，所以以后我就叫陆粥啦。”
“记住了哦，我叫陆粥。”
方柒也想到过去的事情笑了起来：“陆粥，陆师妹？还挺好听的，小师妹啊，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他喝完酒，刚准备下去修炼。
忽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祖地的试炼之地传来的波动，陆粥的玉牌的子母牌沉寂了四年，刚刚忽然有了反应。
一群人在外面等着。
“粥粥出来了吗？”翘幼菱匆匆赶来。
四年过去了，她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模样，褪去了以前的青涩，那双妖艳的眼眸好似雨下的海棠，沾着点点的红晕，紧张的望着祖地里面。
程妙兮轻声道：“别着急，一会儿就能知道答案了。”
等了许久，里面银白的剑光时不时发出一点微弱的光，黑色的魔气和灵气纠缠不清，如同实质一般重重的砸在了结界上。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是凛冽的风，混乱的时空法则和那些没有实质的黑色雾气纷纷扰扰，而女子脚步不快不慢，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悠闲。
她清白的裙衫已经被鲜血濡湿了深浅不一的痕迹，轻轻点点，好像寒冬腊月怒放的红梅被碾碎在雪地里面，带着一种难以言说鲜艳又不祥的美。
陆粥脚步微微一顿。
如同凝了三冬的霜雪的眼眸，静静的扫过了一群人。
她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
“粥粥。”翘幼菱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陆粥，湿润的眼泪落在了陆粥的衣衫上面：“你总算出来了。”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拂映雪走过来手指覆在她的手腕上，察觉到陆粥并没有多大问题，看见她浑身是血的紧张才微微散去。
眼眸流转，温声道：“回来就好。”
陆粥这才有了一种实质感，不由得露出了个清浅的笑容。
她委屈的嘴巴撅了起来，开口道：“我好想你们，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好多人都说不认识你们。”
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下了。
这可把一群师姐师兄心疼坏了。
大家纷纷围上来，对着陆粥各种关心，被挤在外围的徐清来和一群长老面面相觑，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一些长老眼里带着羡慕。
无情峰弟子之间的关系那是真的好啊，天赋也让人羡慕。
做长老的，就爱看这些。
徐清来终于挤了进去，头发乱糟糟，还抬起手打理了一下。
“小徒弟，师父也想死你了。”
“你不在都不知道，你这些师兄师姐难喊得很，一个个跟我欠了他们几万两灵石似的，还有我喝酒，都没下酒菜了。”
过于煽情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和身边的人叙旧完了，一群人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陆粥的修为。
陆粥眼珠子一转，只说自己是先天道期了，但这已经让一群人目瞪口呆，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什么妖孽一样。
四年，短短四年的时间，陆粥就已经是先天道期了。
即便翻开历史看，都极难找出修炼速度这么快的天骄。
大家没多想，为陆粥感到高兴。
一群人就这样簇拥着陆粥回了无情峰，声势浩大，吸引了其他峰弟子的注意。
很快，在大比上得了第一名的陆粥回归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清宫阙。
“你们都看见了吗？”
“没瞧见，我听说的时候出来时，那位师姐已经走了。”
“我远远瞧了一眼，真的觉得惊才绝艳，随便扫了我一眼就让我差点喘不过气了，但是人很温和，和其他师兄师姐有说有笑的，就连其他的真传弟子也纷纷去了无情峰。”
“你们进来晚不知道，粥粥师姐可是真传弟子当中人缘最好的，大家都喜欢她，连长老们也偏爱她。”
“啊？比主峰刚进门才两年的那个小师姐的人缘还要好吗？”
“当然啦，除了她能在过仙梯上面睡觉以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进门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打败了早就名声大噪的戚师兄。”
“不要说这个啦。”
“当时那一场比试打得很惨，两人都倔着低头认输，最后还是粥粥师姐更胜一筹，不过这些话千万不要让戚师兄听到，我们私底下说说就行了。”
“这件事，是戚师兄心中的心结，为此还产生了心魔。”
戚咏以往种种的经历，现在已经成为了陆粥的垫脚石。
大家不可否认他厉害。
在同代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有一个残忍事实摆在眼前，就是他输给了陆粥。
戚咏猛然攥紧了拳头。
自从输给陆粥后，他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个小丑。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也不像以往那样敬重，即便他们依旧夸他天赋妖孽，夸他实力强，但是总是会提起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陆粥。
“大师兄。”
一个柔弱的女子满眼担心的看着他，仿佛全身心就只看得见他。
“在薇薇眼里面，大师兄是最厉害的，是薇薇这一生中最敬佩的人。”
“什么人，都比不上大师兄。”
说着说着，女子微微垂下头。
简白薇雪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羞涩，在戚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忙跑远了。
戚咏猛然回过神，心头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