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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从背后快步追上来,咧咧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那时候我还不服管,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独自冲阵,结果腿上挨了一枪,差点把命搭上。是刘连长把我从地上拖起来,一边骂一边扛我往回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他那时候就说,‘你这小狗崽子要是死了,我可要给你娘赔命。’我当时还笑他娘们儿唧唧的。”

秦苍没笑,反倒皱起了眉,像是在逼自己回忆某个被压在心底很久的细节。

他记得那次,刘三背回小虎,衣服都被血染透了。他把人放下,坐在石头上,一根一根抽烟,抽到烟嘴都烧了舌头。那时候没人说话,只有风声,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还有刘三低声骂了一句:“这群小崽子,不听劝。”

小虎望着秦苍,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愧意:“营长,您说刘连长……他真能再回来吗?”

秦苍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他从没走远。”

小虎一怔。

秦苍的话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团铁块,沉重、烫人,却分明有一种难以动摇的信念。不是安慰,也不是解释,是一种知道某件事终将发生的直觉。

他们走了很久,路过两处被烧毁的民房,草灰混着炭渣洒在地面,如同刚死去的梦。那些地方,曾是人家,是孩童追逐、老人晒太阳的地方。如今连鸡犬之声都没有,只有风,从破裂的窗棂中穿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像哭,又像怨。

“这地方,我来过。”小虎忽然停住脚步,蹲下身看着一块灰黑色的墙砖。

“你认得?”

“刘连长带我来的。”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倒塌的大树,“那次我们在山里迷了路,转了半天夜路,最后他找到这棵树,说这地方是他小时候藏猫猫的地方。他说这树下埋着一个小布袋,是他幼时偷偷藏起来的‘军粮’。”

“军粮?”

“就是他小时候攒的几个饼干和两颗糖。他说那是他的‘秘密据点’。”小虎勾了勾嘴角,“我笑他傻,他还骂我‘你小子懂个屁,那时候能有糖,是个大事。’”

秦苍看着那树,没说话,只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拨开积满青苔的树根。树根已经死透,裂开的缝隙中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指尖刚触及那层泥壤,他就觉得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他动作轻缓,像在对待某种神圣的仪式,终于,在树根下,他找到了一个被油纸包裹的铁皮罐头盒。

小虎凑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还真有啊!”

罐头盒生了锈,封口处还隐约有被火烤过的痕迹。秦苍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将它轻轻抱在怀中,静静坐在地上。他的目光穿越树林,看向遥远天际,那一抹朝阳正缓缓升起,像某种难以言说的希望。

他想起刘三小时候的模样,那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孩子,站在战壕边,倔强地不肯走。他说:“我爹是被炸死的,我得留下来报仇。”

那年他不过十二岁。

“营长。”小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我们现在去哪儿?”

秦苍站起身,手中仍抱着那只罐头盒,眼中光芒如刃:“走山道,去东面的旧林场。那是刘三训练我们埋伏战的地方,他习惯在那里布置藏身点。如果他还在等什么,那地方最可能。”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那?”

“因为他教过我。如果我有一天走投无路了,也会选那里。”秦苍顿了顿,目光幽深,“那地方……有出口。”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越来越快,仿佛心中的某种焦躁正在逼迫他们去接近答案。途中小虎几次想说话,又都咽了下去。直到过了一道碎石坎,他才小声问道:“营长,假如……假如我们找到他,他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你会怎么办?”

秦苍没有回头,只是说:“看他眼睛。”

“眼睛?”

“一个人是不是真走错了,眼睛骗不了人。”

小虎沉默。他也想过,如果刘三真的背叛了,他该怎么办?他能不能对着曾经救过他的那个人扣下扳机?可他终究是没底气。他知道秦苍不一样。秦苍那双眼睛太冷了,冷得连热血都能凝成冰。

可他也知道,那眼睛曾在无数个夜晚,为战死兄弟默默流泪,从不在人前哭,却在角落里握紧拳头,直到指甲嵌进肉里。

山林深处,雾气浓重,一条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小径蜿蜒通向远方。两人穿过灌木丛,忽然听见一声鸟鸣,从头顶滑落,如弓弦轻响。小虎脸色微变,立刻贴地趴下,耳贴着泥土,侧耳倾听。

“有人,三点钟方向,两百步。”

秦苍目光沉冷,压低声音:“跟我。”

两人潜行前进,每一步都如猫跃般悄无声息。不多时,他们在一处岩石遮挡下,望见了远处的动静——一小队人影,穿着杂乱,有的背着枪,有的光着脚,正围在一堆火堆旁边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身影瘦削,却挺直如枪。

“刘三。”秦苍低声道,声音如风穿林。

小虎的指尖紧紧扣住枪身,整个人僵成一块石头。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嘴唇在微微颤抖。

他想冲出去,想喊他,想质问他为何要走,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承受那些痛苦。

可他终究没动,只因为秦苍没有。

秦苍依旧一动不动,只盯着那人背影,仿佛在确认,仿佛在等待。

那背影忽然一动,转过身,目光笔直地看向这边。

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林间的枝叶、泥土、风声,直直刺进秦苍的心里。那不是敌人的目光,不是叛徒的目光,而是一双……久别重逢却无力开口的眼睛。

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像荒地上刮来的冷风,沉着而无声,却满是藏不住的焦灼。

“小虎。”秦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知道我们在这。”

小虎屏住了呼吸,身体压得更低:“他为什么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