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养伤的日子里,青鸾谷日日都有新模样。
灵脉泉的水彻底清透了,白玉瓮里的醒魂草疯长,茎秆窜得比先前高了半尺,紫色的小花缀在叶间,风一吹就簌簌落英。林默带着弟子们重整灵田,翻松的泥土里撒了新的药种,是谷主从秘库里取的“凝灵草”籽,据说吸了灵脉的灵气,长起来比寻常药草快三成。
清月每日除了去疗伤室送药送食,大半时辰都耗在灵田边。老周伯跟着打下手,扛着锄头翻土时总念叨:“往年这时候灵田早该热闹了,今年多亏了清月姑娘和萧先生,不然哪有这新土的味道。”
这话清月总笑着应:“是大家一起守着谷里,哪是我和萧先生两个人的功劳。”嘴上虽这么说,眼角的笑却藏不住——那日从雾阵回来后,谷里弟子见了她,眼神里都带着敬,连几位长老路过灵田,也会停脚夸句“后生可畏”。
这日午后她给萧逸换完药,提着空食盒往灵田去,刚走到半路,就见林默蹲在田埂上发愁,手里捏着把刚冒芽的凝灵草,叶尖竟泛着点黄。
“怎么了?”清月凑过去问。
林默抬头见是她,眉头皱得更紧:“你看这草芽,昨日还好好的,今早就黄了尖。东边那片更厉害,好几丛直接蔫了。”他扒开泥土看了看,“土是松的,泉水也浇足了,按理说不该这样。”
清月捏起片草叶闻了闻,没闻到蜃毒的腥气,倒有股淡淡的涩味,像沾了什么生冷的东西。她想起前几日谷主说的“蜃毒虽散,灵脉里或许还留着点寒气”,心里隐约有了数:“是不是灵脉的灵气还没顺过来?凝灵草最娇气,受不得半点滞涩。”
“那怎么办?”林默急了,“这可是谷主攒了三年的种子。”
清月没说话,蹲下身往灵田边的水渠里舀了瓢水——水渠引的是灵脉泉的支流,水看着清,指尖探进去却比往日凉些。她忽然想起萧逸床头那块暖玉,又想起灵核匣是“灵脉深处的暖玉”做的,眼睛亮了亮:“或许有办法。”
她转身往疗伤室跑,进门时萧逸正靠在床沿练气,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白汽。见她跑得急,他收了气问:“怎么了?”
“灵田的凝灵草蔫了!”清月跑到床边,语速快得像串珠子,“水渠的水太凉,我猜是灵脉里还留着蜃毒的寒气,暖玉能克寒,能不能……能不能取点暖玉的碎屑掺到水里?”
萧逸想了想,拿起床头的暖玉——昨日他用灵力温养了半日,玉里的暖意比刚拿到时更足。他指尖凝起微光,轻轻在玉上划了道痕,簌簌落下些细白的玉屑,像碎雪似的落在锦帕上。
“够吗?”他问。
清月看着锦帕上的玉屑,又看了看偌大的灵田,有点犹豫:“或许……再要一点点?”
萧逸没多说,指尖又划了两下,玉屑落得更多了。清月连忙用锦帕包好,说了声“我去试试”,转身又往外跑,衣角扫过玉案时,带得那本《山海妖兽志》又翻了页,正好停在“暖玉,性温,能化寒毒,灵脉所钟”那行注脚。
萧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指尖轻轻摩挲着暖玉上的划痕,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清月把玉屑撒进水渠的源头,又用长杆搅了搅。玉屑遇水即化,水渠里的水慢慢泛起层淡白的光,指尖再探进去时,先前的凉意散了,只剩温温的暖。
她和林默蹲在灵田边等了半个时辰——就见那些蔫了的凝灵草慢慢直起了茎秆,黄了的叶尖竟透出点新绿,像被春风吹醒似的,一点点舒展开来。
“活了!真活了!”林默高兴得直拍手,“清月师姐,你太厉害了!”
清月也笑,阳光落在水渠的水光上,晃得人眼睛发亮。她想起萧逸划玉屑时的样子,指尖似乎还留着锦帕上的暖意——原来那暖玉不光能安神,竟真能化了灵脉里的寒。
傍晚她去送晚食时,特意摘了片最嫩的凝灵草叶,放在萧逸的玉案上:“你看,活过来了,叶尖都变绿了。”
萧逸看着那片草叶,又看了看她沾着泥土的指尖,轻声道:“下次别跑那么急,伤还没好利索。”
清月这才想起自己下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耳根微红:“忘了。”
萧逸没再说话,只是从玉案下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是块细麻布的帕子,边角绣着朵小小的醒魂草,是前几日谷主的侍女送来的。
清月接过帕子擦手,帕子软乎乎的,带着点阳光的味道。窗外的天慢慢暗了,灵田那边传来弟子们收工的笑闹声,混着晚风里的草香,热闹又踏实。
她看着萧逸低头翻书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灵脉里还留着寒气也不怕了——有暖玉,有守着谷的人,总有一天,青鸾谷会比从前更热闹,灵田会比从前更绿。
就像此刻田埂上的凝灵草,就算蔫过、黄过,只要有暖意,总能重新抽出新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