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脚下的这条土路在前边不远处又随着山体开启了一大段陡然的爬升,这个大坡似乎比我们刚离开营地时的那个大坡更陡,看来我还得再出一身大汗才能上到山顶。钱老板说完就向前走去,我从包里掏出了一瓶水猛灌了两口,打算稍作休息之后再开始这最后的痛苦爬升。
可就在此时,我似乎发现在我左手边的斜下方有什么亮光闪动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我扭头向山坡下观看,脚下大约两三百米远的地方似乎有一片不小的树林,黑压压的一片,颜色与周边草地的颜色明显不同。但我此时站在坡上,现在又是晚上,的确是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我集中注意力观察了几秒,似乎没看到有什么光亮。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又或者看见的是一只萤火虫?总之应该不像是有人在用头灯或手电筒。现在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一旦有稳定的光源出现就会被远处的人发现,我也不例外。我意识到我和钱老板现在都是戴着头灯在走路,于是我扯开嗓子冲着坡下大声叫道:“喂!山下林子里有人吗?我们是来山上找人的,有人就喊一声!”
我这一声大叫没有得到山下林子里的任何回应,倒是走在前面的钱老板回过头对我大声地喊道:“怎么了?马克,你看见什么人了吗?”
我大声地说道:“不确定。我刚才好像看见山坡下林子里有什么亮光闪了一下,但不能确定。”由于我现在和钱老板相距有几十米远,总是大声地喊话有些费嗓子,所以我就用手台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两秒钟钱老板用手台说道:“你稍等,我回去看一下。”随后他又用手台喊道,“高老板,能听见吗?我是老钱。听见了就喊一句,我们是专程上来找你们的。”
几分钟之后钱老板又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们两个人向山坡下望去,我指着那片明显更黑一些的树林说道:“就是那里,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亮光闪了一下,有可能是萤火虫的光亮吗?”
钱老板边看边说道:“萤火虫?不应该啊,那东西一般都爱待在有水的地方,这里好像没什么地表水流啊,至少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说到一半他突然把话头停住了,猛地伸出右手指向山坡下的树林说道:“你看,那里,是不是像是一件衣服啊?闪亮的衣服。”
我此时也正攒足目力向树林的方向观瞧,无奈真是看不清有什么。听钱老板这么一说我又凝神看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我开口说道:“我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啊,闪亮的衣服?谁会穿闪亮的衣服出来爬山啊。哦不对,应该说有什么衣服是闪……”
就在我尝试着理清思路和语言之际,天上的月光突然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猜是我们头顶上方的一大片云层突然把月亮露了出来,月光又一次把我们周边的一切照得清楚了起来。
钱老板大声地叫道:“没错,是衣服,黄绿色的,就在那里,快看!”边说他边指着山下示意我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再次望去,这次我借着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地看到在那一片树林的边缘地带的确是有一块发黄的色块,不过也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犹豫着说道:“哦……好像是有一片发黄的东西,不过你能确定那就是人穿的衣服吗?我这视力实在是看不太清啊。”
就在这时,天上的云层又一次把月光掩藏了起来,凭我这近视眼是绝对无法再看清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钱老板说道:“我看咱们还是下去确认一下吧,在这里我也看不太清楚。我觉得像是一件衣服,但也不敢十分确定。也许是谁扔掉的衣服或雨披挂在树上了也说不定,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一眼,没人的话我就马上回来。”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有什么事情都是两个人在一起方便一些。”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离开了土路向斜坡下的树林走去。这个斜坡有近六十度左右,现在朝下走很吃力,既没有清晰明确的道路可行,又要在微弱的头灯光线之下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我不得不把两支登山杖都放到了最长,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脚步向下走去。
钱老板虽然身体比我好,但走在这种陡坡之上也要小心翼翼地侧身而行。我们俩花了大约十五分钟才走到这片树林近前,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我发现这也是一片松树林,不过这里的树木明显比我们扎营地附近的那片松树要粗壮。这里大部分的松树都有大腿粗细,树与树之间的间距也比较大,人在林中穿梭毫无问题。
快到树林边时,地势变得平缓了起来,钱老板突然沉声叫道:“看,就在那里!我怎么觉得那是个人啊,躺在地上的人!”
我立住身子稳住心神借着头灯光亮向林中望去,果然,在进入松林后十余米的地上好像趴伏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是偏绿的黄色,或者叫偏黄的绿色,反正就是那种黄绿相间颜色的上衣。我不禁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一个人趴在地上,而是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下身穿的裤子和鞋。对,我印象挺深的,这好像就是那个叫浅念的女的在爬山时穿的裤子和鞋。但这件上衣我可没见她穿过,这个人难道就是浅念吗?她趴在这树林中做什么呢?哦不对,应该是她为什么会趴在这里呢?
想到这里我就不禁脱口叫道:“喂!我是马克,钱老板也在,你……你是哪位啊?怎么了?能听见吗?听见了喊一声。”
地上的那个人没有开口回答,也没有动,松林里也是一片寂静。钱老板低声对我说道:“先别喊了,我看好像有点不对劲,咱们过去看看吧。”
我没有再作声,跟着钱老板慢慢地走向了这个趴在地上的人。我之所以没跟钱老板说这个人像是浅念,一是我心中颇为疑惑。浅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在这里出现了,那高大哥和贝尔希又在哪里呢?二是我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妙了。趴在地上的这个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绝对是不妙的信号。但在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身份之前我觉得我还是先别胡乱猜测了,浅念真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人的身边,发现这个人是脸斜着朝下趴在了地上,身子有点略微面向松林里侧的样子。左手贴在体侧,右手抬起与脸保持大体平行的高度,双腿呈并拢的姿态。在我们走近的过程之中这个人是毫无反应。我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个人穿的裤子和鞋就是浅念穿的,看来这个人真有可能是浅念啊。
钱老板缓缓地弯下腰伸手去摸了摸地上这个人的脖子,应该是去摸颈动脉了,过了两秒又伸手去这个人的面部试了试,然后低声地说道:“死了,应该是已经死了。呼吸停了,脉博也没了。”
我见事已至此就转到了尸体的另一侧,蹲下身去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人的脸。虽说她大半张脸现在是贴在地面上的,但剩余的小半张脸我还是能辨认得出的,这个人就是浅念。好在她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否则我还真有些不忍直视了。我对钱老板小声地说道:“这是浅念,是和咱们上午一起爬山的一个女生。她应该是和高大哥与贝尔希在一起的啊,她死在了这里,那高大哥和贝尔希他们两个人呢?”
钱老板没有再说话,他也蹲下了身子,伸出双手把浅念的上半身彻底地翻了过来。这一来我才看见浅念原先贴在地面上的半边脸上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就位于太阳穴上方一点。此时鲜血似乎还没有彻底地凝固,随着尸体的移动,鲜血又流动了起来,逐渐地将她的半边脸染得血红。
钱老板似乎没有在意这些,他伸出一只手贴在浅念的胸口按住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口说道:“的确是没有心跳了。不过这个女孩好像死了没多久,血还没有干,而且身体的体温也没怎么变呢,应该也就是这几十分钟之内的事情。你确定她就是跟着高老板上山的那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吗?”
我下意识地摸出了一支香烟为自己点上了,吸了一口说道:“确定。其实你也应该对她有印象啊,咱们上午是一起爬上来的嘛。看她这样子应该是脑袋这里磕漏了,可……可我好像没看见这里的地面上有什么石头啊。”说着我就用头灯来回照了照周边的地面。
钱老板也低下头看了四周一眼,小声地对我说道:“人死了,但咱们确定不了死亡的原因。也许是碰破脑袋的意外,但也有可能是……哎,你怎么这么镇定啊?你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你确定咱们现在是安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