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贫不贫啊,”小山白了我一眼说道,“让你跑这儿来指导生产来啦?就你这嘴碎的毛病进了厨房用不了十分钟就得让人给你打死!你就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不懂装懂。大师兄最恨你这样的了,看见我这脸没有?刚才就多嘴问了一句犀角的份量加得是不是有点多,就被抽了五个大嘴巴,还都抽在这一边脸上了。”
“什么?五个……你挨了大师兄五个嘴巴还能活着?那你这脸上的功夫也不低啦。”我吃了一惊说道,“不过……不过他为什么只打你这一边的脸呢?噢,对了,人家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你那边脸上是不是当时还是油漆未干啊?”
“你是不是看见我倒霉就很开心啊?”小山斜着眼睛盯着我说道,“告诉你吧,你小子要倒霉的日子也不远啦!早知道你是这种幸灾乐祸的小人,我就不应该等在这儿给你通风报信了,让你直接去送死好了,看你被大师兄打断骨头之后还能嘲笑我不能。”
“哦不不不,”我见小山真有些生气了,就忙解释道,“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感同身受。实话对你说吧,我刚才也是吃尽了苦受够了罪,连汗都累得出不来啦,现在别说出汗上厕所了,就是有山珍海味我都吃不下,缺水渴的!”说着我指了指自己干裂的嘴角继续解释道,“都是被他们这庙里的僧人给虐待的,刚才要不是趁他们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跑了出来,兴许这会儿我也累晕过去啦。你对我够意思我肯定感激你,真的,咱们兄弟的情义我全都装在这里呢。”说着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拍起了阵阵浮土呛得自己剧烈咳嗽了起来。没办法,都是刚才搬床时沾上的积年尘土。
小山见状连忙退开了两步,看我咳得认真不像是做伪就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这么说还差不多,我听着心里也能平衡一些。”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对了,你刚才说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我呢,说吧,让我提前也好有个思想准备,是不是那个看守洞窟的僧人找上门来讨要蜡烛钱了?”
“不是。那种小事对于你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坏消息了。”小山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这……”我多少有些被他唬住了,就试探着问道,“那还能有什么是坏消息呢?比欠钱不还还严重吗?难道……不能吧,大师兄就是再厉害,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以前干过的那些坏事啊……”
“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以为你以前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人家大师兄有兴趣过问吗?别自以为是了,人家没那闲工夫搭理你。不过大师兄的师傅,就是本寺的方丈大师,听说他是真有入定观看过去未来事的本领,不过现在他老人家正忙着接待贵宾呢,也没时间考察你啊。你这就算是捡了个便宜,懂吗?”小山很是不屑地对我说道。
“方丈……不是,这庙里除了大师兄以外还有一位方丈吗?是大师兄的师傅?比大师兄还厉害吗?”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刚才他怎么不出来收拾……噢,杀鸡焉用牛刀,有大师兄出马就足够了……”
“聪明,这回你算是开窍了。”小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嘛,大师兄和我刚好是平辈,肩膀头儿一般齐的弟兄,这我也是刚刚听他们干活的人说起的。”
“平辈……你还和大师兄攀上亲戚了?”我愣了一下说道,“这位大师兄是哪里人啊?和你是老乡吗?”
“大师兄是河……什么老乡啊,我说的平辈指的是辈份,明白吗?”小山耐心地解释道,“他们这些出家人也和咱们俗人一样,是讲究辈份的。师傅是什么辈份的,徒弟是什么辈份的,这都是有规矩的,不能乱了,更不能乱叫,否则长幼尊卑就全乱套了。”
“那……那你和大师兄都是什么辈份的啊?”我还是没太弄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继续问道,“难道你也有师傅?你以前也出过家?你们能算是师兄弟?”
“没有,我没出过家,也没拜过师父,不过我和大师兄都是小字辈的。”小山不无得意地说道,“他们这庙里最近几代僧人的行辈字是:雷音月小,法净山空,所以我是小字辈的。”
“拉倒吧你,”我忍不住出言反驳道,“你充其量是山字辈的。你是大师兄的徒孙……哦不对,应该是重孙辈的。你想啊,你比我小,所以我叫你小山,那比你还小的人呢?就得叫你大山或者是山哥了,对不对?回头过些年你老了,你岁数大了,年轻人就会叫你老山或者是山老,再过些年你死了、去世了,别人就得叫你……”
“就你贫!”小山瞪着我说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说正事,我问你,听没听说过爱屋及乌和恨屋及乌的成语啊?”
“这……”我想了想,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就只好摇头说道:“好像听说过,不过又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你有话直说吧,我脑子比你笨,理解力有限。”
小山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你要倒霉了,因为你现在就是那污上的污。”
“什么?污上的污?”我有些困惑地说道,“就是垃圾中的垃圾,狗屎中的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有味儿呢,我是说你要受人连累被人误伤啦。”小山忽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知道咱们领队快来了吗?咱们队今晚也在这庙里借宿,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摇头说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之前领队只是说看大家徒步的情况,到了傍晚再临时决定住宿的地方,再说咱们几个人今天也没和领队他们一起在山上徒步啊。不过他们住在这里也挺好的,这样咱们明天就可以和大家一起……”
“你等不到明天啦,”小山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经过才继续低声说道,“领队他们一到庙里就有人要收拾你啦!”
“什么?收拾我?凭什么啊?哎,我哪儿得罪领队了?我今天从吃完早饭就再也没见过领队了。”我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在这儿吓唬我啊?我可告诉你,这信口胡诌的把戏我也会,别拿这个蒙我,我还说领队要收拾你呢!”
“哎,你说得对,领队是也要收拾我,咱们俩谁都跑不了,都得挨收拾。”小山神色自若地说道,“所以咱们俩现在是同病相怜。”
“啊?”小山的回答超出了我的想象,可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说谎,我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啊?领队疯啦?收拾咱们俩干什么啊?咱们又没犯什么错……”
“你以为你没犯错就等于没犯错吗?关键是领队怎么想,他要是认定咱们犯错了,咱们就要挨收拾。很多时候事实是什么不重要,咱们自己怎么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所以我说这叫倒霉,不冤枉能叫倒霉嘛。”小山很有逻辑地讲解道,“我是提前发现了这个苗头,所以赶过来通知你,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别什么都不知道的吃了大亏。”
“不是,我彻底糊涂了。咱们这是为什么啊?领队为什么要认定咱们俩犯错了呢?”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人在领队面前讲咱们俩的坏话了吗?诬陷咱们了?”
“高!马克,你还是有些社会经验的,没白活这么多年。”小山冲我竖起了大拇指继续说道,“就是有人马上要讲咱们的坏话啦。”说着他冲墙上的缺口处一努嘴说道,“刚才你干活时可能没来这边,所以没看见,咱们队走得最快的几个人已经进庙啦。他们一来就四处查看,东挑毛病西挑毛病的,嫌这里的伙食不好,又嫌这里的住宿条件不好,哭着喊着非要去前边山下的农家乐住宿不可。说那里没人管束,可以放开了吃肉喝酒,还可以有夫妻双人间……”
“得得得,打住!”我不耐烦地说道,“他们想去就去呗,咱们也没拦着啊。再说他们说得要是真的,那我还想去呢。这……这些和咱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啊,咱们没得罪他们几个,他们凭什么要说咱们俩的坏话呢?”
“咱们俩是没拦着他们啊,可是有人拦了,青春和尼尔拦他们了。知道吗?挂单住庙,住在这座庙里,这是青春的主意,这事你知道吧?她在这庙里有熟人,你清楚吧?”小山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她觉得住在这里环境好有气氛,不觉得伙食和住宿条件差,她还挺欣赏大师兄的,刚才在厨房后面他们两个人还边说边比划来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所以她坚决要求住在这里,懂吗?这不就闹矛盾有分歧了嘛。”
“噢,是这么回事啊。”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倒也不奇怪,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青春和大师兄都是练家子,有共同语言不奇怪。可就算他们之间因为住宿问题闹矛盾了,那又有咱们俩什么事啊?难道你刚才凑热闹乱发表意见了?惹火上身了?”
“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我在他们双方动手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敢说。”小山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本想坐山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