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这怎么可能……”被从未想过的荒谬答案震得头晕目眩,东方九容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东西”的真实身份,是曦玄的恶魂?
可是,为何此事从未见诸记载,甚至连明同辉的后裔明族都不知晓。而且,若仅为曦玄恶魂,又为何集帝曦和曦玄两位创世神之力,都无法将其消灭、只能封印?
曦玄看穿了她的重重疑惑,叹息一声,缓缓道出上古往事。
“昔日,吾与兄长相争,不得不与浊气和凶兽身合,自神堕魔,开辟魔界。”
“吾本是秉天地清气所生,与浊气极为相斥。强行身合后,心智被浊气严重影响,逐渐恶念蔓生。加之吾昔日犯下杀孽无数,某一日,于吾心中,诞生出了另一个吾,也即是‘它’。”
“它蛰伏于吾神魂深处,暗中蚕食吾之神力。因其乃吾神魂中‘恶’的一面,与吾乃是一体,吾一无所察。待发现之时,它已完全成熟,从吾体内脱离,获得了肉身,成了独立的存在。”
“它吸取并融合了清气与浊气,诞生出了一个完美到恐怖的怪物。”
“它能吞噬生灵,将其血肉和灵力吸为己用,无论神魔,连地底灵脉都难以幸免。”
“它以吾之形象现世,意欲统一三界。它来去无影,肆虐无道,大量吞噬神魔人三族,乃至上古凶兽,三界死伤无数。更可怖的是,它能吞噬神魔力量为己用,包括吾与兄长。除了使用九天斩穹和日月同辉,其他的任何方式,都无法伤其分毫。”
“在那场内战中,吾和兄长惊天一战,双方都受了极重的伤。但它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吾与兄长,三界灭亡在即,吾等只得放下旧怨,再度联手。”
“可是,饶是吾等竭尽全力,也只能毁去其肉身,并将之封印于魔界。兄长设立两界封印,作为封印其的最后一重锁。”
“封印无法长久,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吾与兄长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散轶,封印的力量亦会慢慢减弱。而它就算是被封印在灵力薄弱的魔界,也终有一天会破界而出。”
“吾与它一体双魂,它被封印,吾虽能保得不死,但亦将陷入永恒长眠。为防吾之力量被它捷足先登,吾和兄长商议,将吾等神力分为三份,封印于不同的地方。”
“为了维护吾的形象,兄长在将自己的力量封印之前,抹去了所有关于此事的记载,此事被列为不可说的禁忌。”
“兄长的伤势比吾轻很多,但他为了寻找能彻底斩杀‘它’的方式,同样封印了自己的力量,进入为己准备好的神墓中。随着时间流逝,神族逐渐消亡,神界也不复存在。”
“最后一份力量,吾将之封印进了日月同辉中,竟得以助力日月同辉剑灵化形。由于日月同辉和吾伴生,为防事情泄露,也为防日月同辉落于它手,兄长篡改了刚化形的同辉的记忆,谁知阴差阳错间,竟祸害了明族世代。”
“力量封印殆尽后,吾进入神墓长眠。期间,吾虽无法苏醒,却能感应到外界发生的事。”
“后来,兄长发现,要想彻底斩杀它,必须得集合两位创世神的力量,融合于一人身上,方能做到。”
“承载创世神的力量,对普通人族和魔族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所幸,兄长有血脉留存于世,继承了他血脉的那一支人族中,每隔万年,会诞生一名血脉最浓厚者,有承载他力量的资格,被人族称之为‘圣人’。”
“可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吾与兄长力量截然相反,继承他血脉的人族,无法承继吾之神力。”
“多年以前,吾曾见过同辉的后裔。他的优秀和天赋着实令吾惊叹,是吾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后辈。并未继承神血的他,竟能得到吾之传承的认可,并成功借此踏入半神。”
“吾本与兄长商量,或许可引他进入吾之神墓,再加上他是日月同辉如今的主人,也许能让他成为吾之继承者,再让他的血亲继承他的神力,无须再寻找能融合于一人身上的方法,那样太不可思议了。”
“可兄长说,他没有神血,吸收一份传承已是极限,若强行吸收全部传承,只会让他爆体而亡。”
“随着时间流逝,兄长的力量逐渐消散,吾亦是神魂衰弱,只剩如今这缕残魂,但封印的力量却在不断衰减。最终,兄长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苦心多年,剥离出了自己神魂中至善至纯的一部分为主导,并取吾之一部分神魂,制造出了能够同时承载吾与他力量的‘兵器’。其拥有两位创世神的神魂,能完美融合吾与兄长的力量。”
“兄长将其投生至继承他血脉的那一支人族里,本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对苍生心怀悲悯,视万物皆平等,在这一点上,连吾和兄长都自愧不如。吾等本坚信,待他成长千年之后,定当能肩负起封印吾之孽障的重任。可谁知……”
曦玄凝望着一脸懵的东方九容,神色复杂:“他竟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只为救下一名魔族——真是天意使然,被他救下的那名魔族,竟然会在今日进到吾之神墓中,还继承了吾的剑意。”
东方九容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难道说……那是……那是……”
天音……大哥……
“兄长复盘后认为,第一个‘兵器’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完美,也太过无私。当初落难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舍命相救,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早夭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并且,兄长太过偏爱他,给予了他过于顺遂的人生,即使能活下来,以他过于慈悲的心性,只怕也无法战胜从无尽杀戮中成长的吾之恶魂。”
曦玄续道:“好不容易等到的破局之法,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失败,兄长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痛定思痛后,他决定兵行险着——”
“千万年的无望的追寻,即使道心坚定如兄长,亦生出了恶魂。”
“善魂心太软,难堪大任,唯有天生恶骨的恶魂,才能对抗恶魂。”
曦玄看向仍保持着脊背挺直的白衣青年,眼里流露出了怜悯:“兄长狠下心,剥离出了自己的恶魂,并收集了此前那‘兵器’体内吾之残魂,制造出了第二个‘兵器’,以作为替代。
司凌夜唇角挂着自嘲的笑容,眼底冰凉一片,却并无多少震惊之色。
“同为创世神的恶魂,你却与吾想象的很不一样,也与‘它’……很不一样。”曦玄悲叹一声:“吾曾想过,若是能见到你……吾想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多余的废话不必再说了,曦玄,留着对你的兄长说吧。”司凌夜一拂袖,冷然打断:“我厌憎你们你们这些傲慢的神,之所以愿意接受你们强加给我的恶意,是因为其他原因。我没空在这耗时间,把你封印在此的力量给我。”
曦玄叹息着点了点头:“传承之时不可被打扰,荻云后人,你先出去吧。”
东方九容浑身僵硬,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知是如何离开的这间侧殿。
她甚至不敢再抬头,不敢再去看他。
呆坐在殿外,她仍觉得如梦中恍惚。
真相是何等荒谬、何等残酷。
他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被生造出来的“兵器”。
他只是司天音的一个替代品,甚至与附身在九霄身上的“它”,是同一种东西。
她只是旁观者,听到这样的事都觉得难以接受,他……是何时得知……又是如何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