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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江花玉面 > 第518章 彼岸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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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从檀木衣柜里取出一件靛青色的长衫,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梅纹。针脚细密整齐,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夫的。\"我...\"温北君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喜欢。\"

碧水帮他换上,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冰凉如玉。她仔细地为他系好衣带,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当她的指尖拂过他胸前的伤疤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颤了颤——那是他为她挡箭留下的印记。

\"合身吗?\"她退后一步,眼中带着期待。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温北君低头看着身上的新衣。布料是上好的云纹缎,触手生凉;针脚细密整齐,连袖口的暗纹都一丝不苟;腰身的剪裁恰到好处,既不会太紧束缚行动,也不会太宽显得臃肿。他忽然意识到,碧水对他的尺寸记得如此清楚,连这些年的变化都分毫不差。

\"很合身。\"他轻声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碧水眼中泛起泪光。她转身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缕白发——显然是温北君的。\"瑾潼上次来时带给我的。\"她轻抚着那缕白发,指尖微微发颤,\"我就在想,该给你做件宽些的衣裳了。\"这缕白发是温北君在战场上被削落的,瑾潼一直贴身收着,直到去年才带来给母亲。

温北君再也忍不住,将妻子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冰凉,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梅香,仿佛要将这气息永远铭记。\"碧水...\"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碧水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两人相拥的影子,久久不曾分开。

屋外,瑾潼坐在枇杷树下,望着窗内父母的剪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取出腰间的小刀——这是温北君送给她的及笄礼,刀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褪色——在树干上轻轻刻下一行小字:

\"承平五年春,爹爹回家了。\"

刀痕新鲜,渗出晶莹的树液,像是枇杷树流下的欢喜泪。少女抚摸着这行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形状歪扭的红豆酥——她今早天没亮就起来烤的,虽然有点焦,但总归是熟了。

\"爹爹终于吃到娘亲做的点心了。\"她小声嘀咕着,将红豆酥郑重地放在树下的石桌上。阳光透过枝叶,在点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给这份心意镀上了一层金边。

微风拂过,满树的枇杷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这个家的故事。那些分离的苦痛,等待的煎熬,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树上金灿灿的果实,甜蜜而圆满。

晨光忽然碎裂。

温瑾潼猛地睁开眼,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她茫然地摊开手掌,那枚白玉簪的碎片深深扎入血肉,鲜血顺着掌纹蜿蜒成溪。枕边的《诗经》还翻在《黍离》那一页,墨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了\"知我者谓我心忧\"的字句。

窗外,枇杷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投下一地斑驳的伤痕。

\"又做梦了...\"少女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蜷缩在床角,将脸埋进膝盖。那件靛青色长衫还搭在屏风上——是昨日及笄礼时,她按记忆中父亲的尺寸亲手缝制的。袖口的梅花纹歪歪扭扭,针脚粗得像蜈蚣,远不如梦中碧水绣得精致。

祠堂里的更漏滴答作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三更了,温瑾潼数着水滴,想起父亲离开那日也是这样的时辰。那天她躲在回廊的柱子后,看着父亲头也不回地走向齐国的马车,雪花落满他的肩头。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

\"郡主...\"知画在门外轻声唤道,\"您又没睡?\"

温瑾潼迅速擦干眼泪,挺直脊背:\"我在温书。\"声音已然恢复成平日的沉稳。她起身点亮灯烛,故意将《孙子兵法》翻得哗啦作响。

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松开紧握的拳头,簪子的碎片当啷落地。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青影浓重,唇角抿得发白,哪里还有梦中那个扑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少女模样?

梳妆台上摆着个褪色的油纸包。她小心地解开,里面是几块发霉的红豆酥——五年前父亲临行前,她偷偷塞进他行囊的。后来齐国的使臣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说是温北君嘱托转交的。她一直没舍得扔,仿佛留着这点心意,父亲就总会回来尝一口。

\"骗子...\"她对着空气轻声道,眼泪砸在霉变的点心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晨光微熹时,温瑾潼已经穿戴整齐。玄色劲装,白玉束发,腰间悬着父亲留下的青霜剑——自十二岁起,她每日寅时必在院中练剑,风雨无阻。剑鞘上那道裂痕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时留下的,当时敌军的长枪差点刺穿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