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孤寂，今生困难羁绊重重，这个意外得如此不合时宜的小生命，好像成了连接两世灵魂、挑战命运极限的纽带？
既然没有“安全”的路，既然都是赌……为什么不赌一个“生”的可能？
为自己，也为这个顽强抓住机会来到世间的“漏网之鱼”？
他\/她是什么样子呢？是男是女？
她猛地睁开眼。
眼中之前的迷茫和恐惧被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光芒所取代。
她没有看江尧年，也没有看医生，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直视着那个必须由她亲手劈开的未来。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沉重而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我留下，留下这个孩子。”
决定已下，掷地有声。
江尧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他看着罗青英眼中那簇不屈的火焰，那是母性的光辉，是穿越者灵魂的倔强，是对命运最激烈的抗争宣言。
他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一直紧绷的肩膀线条终于放松下来。
既没有激动的话语，也没有长篇的承诺。
江尧年只是极其自然地、无比郑重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地，覆盖在罗青英抚着小腹的手上。
一个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我懂，我支持，我们一起。
刘医生看着这一幕，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动容和如释重负。
她点点头，语气转为一种专业的坚定：“好，罗女士，我尊重你的决定。”
“那么，接下来，我们将为你制定最周密的高危妊娠管理方案，这将会是一场硬仗，需要你百分百的配合和毅力。”
“我明白，刘医生。”
罗青英的声音平稳下来，带着一种强大的平静感：“请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江尧年这时才看向陈主任，作为家属，他简洁有力地表态：“刘医生，拜托了，有任何需要我这边配合的，请随时告知。”
……
监狱的号子像个密不透风的馊水桶，霉味混着汗臭、尿骚味往人天灵盖里钻。
罗老头也就是罗启恒缩在硬板床最角落，脊梁骨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还是止不住地打哆嗦。
才俩月，本来就不胖的罗老头，两腮那点养尊处优的一点虚胖就被磋磨得一干二净，颧骨支棱着像两块没打磨的石头，眼窝陷进去，黑黢黢的像塞了两团脏棉花。
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囚服，领口磨破了边，裤腿松垮垮晃荡着，膝盖和屁股上沾着深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屎还是血。
光头上新添的淤青紫一块红一块，嘴角那点没擦干净的血沫子，被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又涩又腥。
刚进来那会儿，他还端着“爱新觉罗后裔”的臭架子，跟同监房的人吹自己以前祖上多阔，吃饭用银碗，拉屎用金马桶，还有个顶流明星的女儿。
结果呢？
疤脸壮汉一巴掌扇过来，罗老头耳朵嗡嗡响了半天，眼前直冒金星。
他“噗通——”一声栽在地上，啃了一嘴灰。
“金马桶？”
疤脸踩着他的后腰，黄牙里喷出来的臭气能熏死苍蝇：“老子让你尝尝‘活马桶’的滋味！”
“以后号子里的茅坑归你刷，谁的内裤脏了归你洗，听见没？”
“噗嗤——，”
“呸，还贵族血统，大清早忘了，之前皇上建新政府怎么不见你们去拥护啊。”
“那时候他早就撅着屁股跑了，头都埋土里生怕别人发现他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说有些人就是眼皮子浅呢，非要把唯一有出息的女儿卖掉，人家不跟他计较，他还去敲诈勒索人家。”
“哎！老头，你见过一个亿的钱没有？你看我们像不像？”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踹他一脚，有人吐口水。
……
这俩月，罗启恒活得不如条狗。
每天天不亮就被踹醒，跪着刷那黏糊糊的茅坑，刷不干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疤脸他们闲了就逼他讲“贵族秘闻”或者“明星圈子的八卦”。
他哪有什么秘闻？明星圈子除了罗青英那里，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明星的生活。
罗老头只能瞎编几句，但是只要不合这些人的心意，皮带就抽过来了。
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寡淡得像涮锅水的菜汤，一天三顿吊着他的命。
现在他听见疤脸的呼噜声都发怵，那呼噜跟打雷似的，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蜷着身子，手捂着肚子——早上又被踢了几脚，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引璋啊……罗引璋啊……。”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黏在下巴上：“阿玛错了……，都是爹不对，放我出去……给你磕头……给你当狗……。”
他哪是悔当初对罗青英不好？
罗老头是悔自己怎么就栽了；悔自己敲诈勒索的时候做的不够周全；悔当年没教好罗青英、那小贱人怎么就这么狠！
被整治的过了头，罗老头越寻思越觉得现在过得惨。
罗老头突然觉得要是能出去，给个生活费哪怕天天给她端洗脚水，只要有口饱饭吃，他都干！
……
城中村的臭水沟泛着绿泡泡，烂菜叶和塑料袋在水面漂着，腥臭味能呛人一个跟头。
罗毓嶂被房东像拖死狗似的扔出来，他那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被褥“噗通”掉进水沟里，瞬间吸饱了脏水，沉下去一半。
他之前看的那个黑网吧，刚开三天就被查封了，别说赚钱，还赔了房租。
现在身无分文，房东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会儿新仇旧恨一起算，连推带搡把他赶了出来。
走投无路，他只能去送外卖。
结果第一天就掉了链子——导航导错路，迟到了四十分钟。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原本是要发火的。
“你不熟送什么外卖？趁早别干了，饿死我了。”
结果一抬头看见他脸就认出来了，小伙子眼睛瞪得溜圆：“卧槽！你不是那个‘草包太子爷’罗毓嶂吗？”
小伙子嗓门贼大，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他举着手机怼到罗毓嶂脸前，镜头里的罗毓嶂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着油污，手里的外卖袋还在往下滴水。
“送个外卖都超时这么久？那你这贵族后裔也太废物了吧？”
小伙子一边拍一边骂：“你这饭都凉透了，必须投诉加上差评！”
“嘿，我这就发网上，让大家看看爱新觉罗的‘太子爷’现在混得多惨！”
视频当天就火了。
#草包太子爷送外卖翻车#的词条挂在热搜上，下面全是嘲讽。
平台罚了他款，顾客还让他赔钱，跑了一天，倒贴进去好几十。
罗毓嶂蹲在臭水沟边，看着水里漂着的破被褥，那是他仅剩的家当。
肚子饿得咕咕叫，冷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寒颤。
“姐……，是我啊，我是罗毓嶂啊！”
罗毓嶂突然抱着头对着罗青英的公众平台的私信嚎啕大哭，声音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似的：“我错了，我是猪！我是狗！”
“你亲弟弟真的要饿死了，你给我口饭吃吧！让我干啥都行啊！我给你看门！给你舔鞋！求你了姐！”
很可惜，在公众平台上，每日发给罗青英的私信数以万计。
就算是工作人员专门去管理都不可能看完，他的嚎哭和哭诉，罗青英都听不到。
罗毓嶂想发个视频过去，结果被平台限制了，出现了红色感叹号。
罗毓嶂哭得涕泪横流，鼻涕泡都吹出来了，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嚣张样？
他哪是真心认错？
他就是饿，就是怕，怕自己真的饿死在这臭水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