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庭威扶着墙踉跄起身,脸上写满痛苦与哀伤。
他想朝我走来,不知是酒精在体内作祟,还是连日的奔波让身子虚乏,刚迈出一步就重重倒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躺在那里,双手撑着地面反复尝试起身,肩膀却止不住发颤,每一次撑起又落下,像是耗尽全身力气。
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叹口气,冰天雪地,若是不管,准会冻出病来。
终究是看不过去,我走上前,小心地将他扶进屋内。
屋里暖气很足,我找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又泡了杯热水放在旁边茶几上。
许是周遭暖和了些,他脸上颓态渐渐褪去,眼神也慢慢有了焦点。
他呆滞地望着我在屋里来回收拾,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我身上。
我换好一身舒服的睡衣,手里握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靠在沙发上,摩挲着蜷在腿上的丧彪那柔软的小身体,自己也终于有了丝活着的力气。
对面坐着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好些话,临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咽回去。
还能说什么呢?
好像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满室寂静蔓延,直到他低低吐出一句——“对不起”。
三个字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捅开某种情绪。
原本想着反正已成定局,再计较过程没有意义。可此时,却有种即便死,也想死个明白的念头。
好歹,曾是我一心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到底怎么回事?”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
等了半晌,终究还是没等到下文。
见他迟迟不语,我没再等的耐心:“不说就算了,我们以后各自安好吧~外面冷,早点回去休息。”
一整天下来,我很累,撑着沙发扶手准备起身回房。
刚坐直身子,便听见他开口。
“林多一,我...是真的...没办法。”
我缓缓坐回椅。
俞庭威终于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盛着我从未见过的痛楚。
“我妈原本只是我爸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却靠着懂事体贴、不争不抢的性子,留在我爸身边最久。
生下我后,我爸尤其高兴。
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直盼着有个儿子。而我从小成绩优异,表现突出,让他动了让我认祖归宗的念头。
爷爷奶奶本就重男轻女,且怕我爸一脉断了香火,思来想去还是松口,连带着允许我妈进俞家门。
原配起初自然是反对,可在家里她本就没什么说话立场。何况真要闹到离婚,她一把年纪,既难找到更好的归宿,也再难维持眼下这般优越生活。权衡利弊后,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进俞家门。
我在俞家的日子顺风顺水。
上好的学校,请最好的老师,用最体面的东西,出门总有豪车接送。
可在此之前,我和我妈靠着她隔三差五从我爸那里讨来的钱过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人也活得遮遮掩掩,连抬头说话都少几分底气。
我妈靠着她的隐忍和手段,一步一步带我走进伊甸园。
这个圈子里,私生子被家族认回本就是司空见惯。
家族肯带我,让我能顶着名分正大光明出入各种场合,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毕竟在这里,大家更看重的从来不是那点弯弯绕绕的出身,而是背后的利益牵扯与体面排场,只要家族松了口认下这层关系,旁人便不会多置喙。
该有的寒暄照常有,碰面时的笑脸也从不缺,面上客气与往来,向来做得滴水不漏,谁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坏了彼此体面。
我渐渐习惯这种优渥生活,也慢慢在那个曾觉得遥远的上流社会里站稳了脚。
身边往来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而我轻轻松松就站在普通人要拼尽全力、熬上许多年才能勉强触碰到的高度。
那些围绕在身边的人,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说话办事从不敢怠慢。
这样被捧着、敬着的日子,让我实实在在过着旁人眼中风光又体面的生活,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母亲和家里的亲戚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唯一继承人,将来父亲手里的一切,家业也好,人脉也罢,终究都是要交到我手上。
而后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人生便算圆满。
可我打心底里不喜欢家族圈定的那些豪门贵女。
她们妆容精致,谈吐得体,却总带着股眼高于顶的疏离,举手投足间的娇纵与傲慢,让人亲近不起来。
我当然清楚,生在这样的家庭,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多半是利益权衡下的联姻。
可我还是想等等,等一个能让我觉得轻松自在的人,等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哪怕这份等待,或许本就渺茫。
而你,果真出现了。
你从大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周围出奇安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你那边聚。
你很漂亮,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贵气,跟四少说话时嘴角那抹浅浅笑意,清冽又动人。
旁边的人都在悄悄议论你,说什么的都有。
我站在原地,心脏跳得极快。
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一见钟情。
决定追你之前,我特意做不少功课,把能了解到的关于你的事尽可能摸透。
你的电视,你的喜好,你的过往。
心里反复盘算很久,把可能碰到的情况和问题都想了个遍,也攒足非试不可的决心,这才敢真正走到你面前。
我无比确定,选择走向你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你身上的美好,根本不是任何词句能形容。
所以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身边,什么都不怕。各种流言蜚语,不能生育,即便知道你和齐非渊那样的人物有纠葛,于我而言从来不是阻碍。
可最终,我还是太过天真。
家族施加的压力,他手段之狠辣,远超想象。
在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比面前,我那点微弱的反抗,简直就像螳臂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