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从望轻温暖的怀抱里微微仰起小脸,火光正从不远处的篝火或火把上舔舐着空气,那跳动的橘红色光晕映在她清澈得像山涧泉水的眼眸里,明明灭灭,如同揉碎了的星光。
可那片灵动的光亮,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眉宇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像一团小小的迷雾,让她原本就稚气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懵懂。
她试探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手指节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圆润,指尖准确地指向不远处那个被火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石台。
石台的边角在光影里显得有些粗糙,和记忆里某个地方重叠的影子让她忍不住开口,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条,带着孩童独有的执拗与认真:“这里和之前的石室太像了。”
话音落下时,她还微微蹙了蹙小眉头,仿佛在努力分辨着那些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的细节。
或许是石台的形状,或许是周围石壁的纹路,又或许是空气里那股相似的、带着尘土与潮湿的气息。
她的指尖先是轻轻划过身前的空气,带着孩童特有的、略显笨拙的试探,仿佛在描摹一道看不见的线,而后稳稳落在了石台表面。
那指尖纤细又柔软,正对着石台上那些交错纵横的纹路,顺着它们蜿蜒的方向慢慢挪动着,像在辨认一幅神秘的地图。
“你看,连石台上的纹路都一样呢。”她仰着小脸,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秘密的雀跃,却又被更深的疑惑包裹着。
说着,她下意识地往望轻怀里凑了凑,小小的鼻尖几乎要蹭到望轻衣襟上,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迷茫像被清晨浓雾笼罩的湖面,氤氲着化不开的疑团。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语气里带着孩童独有的敏感与追问:“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呀?”
石台上的纹路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有的像交错的藤蔓,有的像蜿蜒的溪流,每一道沟壑都透着陈旧的气息。
小草盯着那些纹路,小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想从这一模一样的细节里,找出藏在背后的答案。
跳动的火光像是被谁施了魔法,不偏不倚地照亮了石台上那道斜斜的纹路。
那纹路不算太深,却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道被岁月刻下的印记,顺着石台表面蜿蜒延伸。
奇妙的是,它竟与小草记忆里另一间石室的纹路完美重叠。
不仅走向分毫不差,就连边缘处那点因岩石天然形成的小凹陷,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膝盖上划动着,一下又一下,描摹出和石台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那动作带着点孩童式的执着,又藏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仿佛想用这种方式解开眼前的谜团。
可越画,心里的疑惑就越重,总觉得这重复的景象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关。
她的小眉头也跟着轻轻皱了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心拧成一个小小的疙瘩,连带着声音都比刚才低了些,细细软软的调子裹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怯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真的一模一样呢……”
火光在她眼里明明灭灭,映得那点迷茫和害怕,也跟着忽深忽浅起来。
洛离缓步走到石台前,身形微微一矮,稳稳地蹲了下来。
火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映出几分专注的轮廓。
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石台表面那些交错纵横的纹路,触感冰凉而粗糙,带着岩石特有的颗粒感。
“这些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像随手划下的痕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笃定,目光顺着纹路的走向缓缓移动。
“其实藏着不易察觉的规律。”
他顿了顿,指尖在一处转折处停住,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像是在确认某个细节:“之前那间石室的纹路,你仔细看会发现,整体是顺着顺时针方向绕的,像水流在石面上画出的漩涡。”
他抬眼扫过眼前的石台,指尖重新动了起来,这次的方向却与方才的描述截然相反:“而这间……”
指尖沿着一道斜纹蜿蜒向上,又顺着另一道纹路折回,轨迹清晰地呈现出反向的弧度。
“是逆时针。”
话音落下时,他的指尖恰好停在纹路的终点处,与记忆里顺时针的终点形成了奇妙的对称。
火光在石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些原本看似相同的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两个相反的方向静静流淌,透着一种暗藏玄机的对立感。
阿凌在望轻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小身子使劲往前探着,圆圆的脑袋从望轻的臂弯里钻出来,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她的视线越过洛离的肩头,直直落在对面的石壁上,小手指用力地指着挂在墙上的那盏铁灯。
那铁灯锈迹斑斑,灯罩边缘还卷着几道磨损的缺口,在火光里泛着暗沉的光。
“姐姐你看,”她的声音带着点孩童的急切,细细的调子裹着几分不确定。
“那个灯,上次在另一间石室里明明是灭的呀,一点光都没有,黑沉沉的像块石头。”
她顿了顿,小眉头轻轻皱了皱,又把脖子往前伸了伸,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现在……好像亮着一点点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盏铁灯的灯芯处果然有一点微弱的光亮,淡得像即将熄灭的火星,若不是此刻周围只有跳动的火光,几乎要被忽略过去。
阿凌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又往望轻怀里缩了缩,小声音里藏着点好奇,又带着点说不清的紧张:“真的有光呢,是不是我看错了呀?”
众人被那突兀的声响吸引,纷纷循声转头望去。
视线齐刷刷地落在那盏悬着的铁灯上,果然如声音暗示的那般,灯芯的位置,一点微弱的红光正在明明灭灭、忽闪忽闪。
那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随时都会被周遭的黑暗吞噬,就像狂风中摇曳的残烛,带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成了唯一跳动的光亮。
望轻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阿凌又抱紧了些,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对方也给自己传递一点力量。
她的声音压得不算高,带着一丝刚从紧张中缓过神的微哑,却透着沉稳:“不管这里和之前经历的那些地方有什么牵扯,有什么说不清的关联,至少眼下这些傀儡暂时进不来。”
她顿了顿,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封闭的环境,确认暂时没有危险逼近,才继续说道。
“我们先趁着这空当喘口气,平复下心神,然后再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似乎都松了半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有人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有人则盯着那点红光出神,仿佛在思考这微弱光亮背后隐藏的秘密。
阿凌被望轻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带着点颤抖,头埋在对方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望轻胸腔里沉稳的心跳,那节奏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让她慌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
铁灯的红光依旧在明灭,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出忽明忽暗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味和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但暂时安全的喘息之机,还是让紧绷的氛围缓和了些许。
阿野背靠着冰冷厚重的石门,身体微微前倾,一只耳朵几乎贴在了粗糙的石面上。
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门外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方才还隐约可闻的、傀儡关节摩擦的“咯吱”声,还有它们扑击石门时沉闷的“咚咚”声,此刻竟像被掐断了一般,骤然消失了。
周遭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搏动,还有同伴们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这种寂静太不寻常了,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反而比之前的嘈杂更让人心里发毛。
阿野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和凝重,他直起身,转头看向望轻和其他人,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对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紧闭的石门,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面的情形:“刚才那些东西明明追得紧,撞门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怎么可能突然就没声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石门上轻轻敲了敲,“要么,是它们在玩什么花样,故意引我们出去;要么……就是外面来了别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让原本稍稍放松的众人又瞬间绷紧了神经,望轻下意识地将阿凌搂得更紧,目光落在石门缝隙处,仿佛想从中窥见一丝外面的真相。
空气里的压抑感再次升腾,那盏铁灯的红光依旧明灭,却照不亮每个人心头悄然滋生的不安。
阿野的话音还未落定,那股诡异的寂静便被骤然打破。
先是石室四周的石壁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震动,起初轻得像春蚕啃食桑叶,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不过片刻,震动便越来越清晰,带着沉闷的“嗡鸣”声,顺着脚底的石板往上蔓延,连带着空气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石桌上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被这震动搅得簌簌落下,像一场细密的灰雪,纷纷扬扬飘向地面。
有人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指尖能触到那冰凉的、带着土腥气的粉末。
众人的心猛地一沉,不约而同地交换了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了方才暂避危险的侥幸,只剩下彼此都能读懂的惊惧与凝重。
刚才还以为能喘口气的石室,这看似封闭安全的方寸之地,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避难所。
那阵震动还在持续,石壁上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隐约有“咔嚓”的碎裂声传来。
每个人心里都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藏在这石室里的东西,定然比外面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傀儡更棘手、更可怕。
它或许一直就潜伏在暗处,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里的时机。
铁灯的红光在震动中摇晃得愈发厉害,将众人脸上紧绷的线条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的压抑感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石室里的震动愈发剧烈,不再是起初那种细微的嗡鸣,而是变成了实打实的撼动,仿佛地底有巨兽在翻身,每一次震颤都顺着骨骼往心里钻。
头顶的石缝被越撑越大,成片的石屑混着细小的石块簌簌落下,砸在地面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其中几块正巧落在燃着的火把上,瞬间溅起一串细碎的火星,火星子在昏暗里一闪而逝,更添了几分慌乱。
火把被震得剧烈摇晃,橙红色的光焰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一群挣扎的鬼魅。
谁也顾不上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又急又轻,脸上沾着的灰被冷汗濡湿,画出一道道狼狈的印子。
众人不敢有片刻耽搁,借着这摇曳不定的火光四散开来,手忙脚乱地在石室里搜寻起来。
指尖抚过冰冷粗糙的石壁,那些带着岁月刻痕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掌心很快就沾了层厚厚的灰,蹭在衣袖上留下大片暗沉的痕迹。
有人顺着墙角摸索,指甲抠进石缝里试探是否有松动。
有人趴在地上,借着光检查石板的拼接处,希望能找到机关的痕迹。
还有人仰头望着头顶落灰的地方,目光在晃动的阴影里紧张地逡巡,生怕下一秒就有巨石砸落。
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石屑坠落的“沙沙”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越来越响的震动声混在一起。
在这封闭的石室里盘旋,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盼着能在这方寸之地里,找到一线生机的痕迹。
阿野正沿着西侧的石壁仔细摸索,指尖敲过一块又一块冰冷的岩石,每一次叩击都带着试探的力道。
当他的指节落在最后一片石壁上时,只听得“咚”一声闷响,那回声厚重沉实,完全没有中空的空洞感,显然背后是实打实的岩层。
他收回手,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这边没有机关。”
话音刚落,头顶又一阵石屑落下,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目光转向别处,急切地想找到新的线索。
另一边,阿凌紧紧攥着望轻的衣角,小小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石桌下方,借着摇曳的火光,一寸寸地扫过那些落满灰尘的角落。
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落在石桌腿旁靠近墙角的地方。
那里的石壁似乎和别处不太一样,隐约有几道不规整的线条,像是被人刻意刻上去的。
阿凌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抬起头,朝着望轻和阿野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紧张:“那里!你们看那里好像有刻痕!”
她说着,小手指向那个角落,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纷纷朝着阿凌所指的方向望去。
火把被人举得更近了些,橙红色的光焰照亮了那个角落。
果然,几道模糊的刻痕在石壁上显现出来,虽然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却依然能看出不是自然形成的痕迹。
这一发现让原本焦灼的众人心里顿时燃起一丝希望,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稍稍松动了些。